,方能做到心中有数。”
他们的交流,充满了现实的考量与商业的智慧。
薛宝钗那缜密的心思,与在庶务上的惊人天赋,常常让西门庆也为之叹服。
在这种“强强联手”、“珠联璧合”的务实合作之中,薛宝钗对他,也从最初的那份审慎与客套,逐渐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默契与欣赏。
一座尚未动工的园林,便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将这两位绝代才女,都牢牢地吸附了进去。
她们都全身心地,投入了这项宏大的工程。
她们都想在这座注定要名动京城的传世园林之中,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不可磨灭的印记。
更想向那个品味着这一切的男人证明,自己,才是那个对他而言,更“有用”、更“不可或缺”的人。
一场关于园林设计的君子之争,就这么悄然无声地,演变成了一场关乎女儿家情感与才华的、没有硝烟的较量。
而这一切,都被一个人,默默地,看在了眼里。
那便是,贾宝玉。
他发现,曾几何时,那个总是为他蹙眉、为他垂泪的林妹妹,如今,眉宇间竟多了几分过去不曾有的、专注而明亮的神采。
她与那个“西门大哥”,谈论着他似懂非懂的“意境”与“风骨”,常常相视一笑,默契天成。
他也发现,那个总是劝他“留心仕途经济”的宝姐姐,如今,竟也将她那份惊人的才智,全然用在了那些他最是不屑的“帐目”与“规划”之上。
她与那个“西门大哥”,在灯下核算时的专注神情,竟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动人的光辉。
以往,总是围绕着他旋转的两个女孩,如今,她们的话题中心,她们的喜怒哀乐,似乎都渐渐地,被那个“西门大哥”,和那座他闻所未闻的“新园子”,所占据了。
他想插话,想将话题引回到那些熟悉的风花雪月、胭脂公案之上,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对那些深奥的“诗魂”和繁琐的“骨架”的讨论,竟是……一窍不通。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被排挤了。
在一次三人讨论图纸的间隙,那短暂的、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西门庆仿佛才终于注意到了,那个被冷落在旁的、“多馀”的宝玉。
他笑着站起身,走到宝玉身边,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了图纸前。
他指着图纸上,那处占地最大、位置也最为内核的一座院落,朗声笑道:
“宝兄弟,你看,你可是我们这座园子里,最要紧的人物。我特意将此处为你留着,准备建成一座真正的‘天上人间’!只是……”
他故作为难地挠了挠头,“里面该如何陈设,是摆放西洋的自鸣钟,还是悬挂前朝的古画?院中是该种上几株笆蕉,还是移栽一片西府海棠?要如何,才能配得上你这‘富贵闲人’、‘绛洞花王’的身份,我这个俗人,可就真的是……半点主意都没有了。这桩最要紧的差事,还得宝兄弟你,亲自来定夺才行啊!”
这番话,说得何其熨帖!
既不着痕迹地安抚了宝玉那敏感而失落的情绪,又巧妙地将他也拉入了“建设团队”,让他觉得自己,依旧是这个小圈子的内核。
贾宝玉闻言,心中那份失落,果然消散了大半。
他看着图纸上,那个已被西门庆用朱笔圈出,并标注了“怡红快绿”四字初稿的院落,再看看身边,那个正与西门庆相视一笑的林妹妹,和那个低头沉吟、似乎在为他盘算预算的宝姐姐,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杂着失落与嫉妒的酸楚。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的“女儿国”,自己的“理想邦”,正在被眼前这个笑容温和、手段高明的男人,用一种他根本无法抗拒的、春风化雨般的方式,一点一点地……“侵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