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几笔简练的、却仿佛带着风骨的线条,勾勒出了一片枯败的、在月下瑟瑟发抖的残荷。
而在那片残荷之上,高远的夜空之中,是一只离群的、正发出一声无声哀鸣的孤雁。
那画面,萧瑟,荒凉,充满了求而不得的失落,与无人能懂的孤独。
然而,在那份萧瑟的尽头,却又透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属于生命本身的、凄清的傲气。
西门庆静静地看着,心中,却仿佛被一道温柔的电光,轻轻地击中了。
他忽然明白了。
宝钗画的,是“国”,是秩序与江山。
熙凤画的,是“家”,是人情与羁拌。
瓶儿不懂画,她所求的,只是一个稳固的“人”。
而唯有黛玉,她什么都不为,什么都不求。
她画的,只是那颗无人能懂、却又渴望被懂得的,“心”。
元春想要的,不也正是这样一颗,能与她那颗久居深宫、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之心,遥相呼应的“心”吗?
他缓缓地,走上前去。
黛玉被那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动,仓皇地,便想将那张画着残荷孤雁的废纸藏起。
西门庆却已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没有去看那张画,而是径直,从她那小小的笔筒里,抽出了一支崭新的、尚未开锋的紫毫小楷。
他熟练地,用桌上的清水,将笔锋润开,又亲自,为她在那方小小的砚台里,滴水,研墨。
磨好的墨,色泽乌黑,光亮如漆。
他将那支蘸饱了浓墨的、崭新的画笔,轻轻地,递到了黛玉那只因惊愕而微微有些冰凉的手中。
他俯下身,用一种近乎催眠的、不容置喙的、却又温柔到了极致的语气,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她们的,都不对。”
“只有你,能画出娘娘心里,那份真正想要的东西。”
“来,”他拿起墨锭,重新开始缓缓地,为她磨墨,“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