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隔多年,阿青任性起来,本事有增无减,他和以前一样,完全招架不住。 她不知怎么练出来的手上功夫,没几下他就缴械投降,羞愧懊恼得无法自容。 这样的反应却取悦了她。 他们的童稚之时,卫青曾经教阿青投石子打羊角,控制头羊,间接控制羊群。 如今教学相长的二人换了位置,阿青手把手教起卫青,用什么样的力度和角度,去碰撞那具虚空中的羊角,让头羊感受到她的意志,按照他的想法,带领漫山遍野散开的羊群,向着指定的目标聚拢。 卫青学起来,比阿青当年上手快多了。 阿青到最后也没能学会放羊,卫青在她的引导下,直接成功。再一次甚至无师自通了按捺自己的急切,优先考虑阿青的感受。 天光渐暗,红日西斜,阿青在溪水里倚靠着他,任由他清洗身体。 两人头发纠缠在一起,她的声音喑哑又愉快: “出嫁好有三四年,今日才知道以前都白活了。这种事居然也有快乐,怪不得她们会那么喜欢。” 卫青面红耳赤,不知如何作答。 她踩在他的脚上,足趾屈起抓他脚面,一抓一放,软绵绵得如同落入人间的云朵,自问自答道: “我喜欢吗?以前很讨厌,和阿青在一起就很喜欢。喜欢阿青。” 卫青会心一笑,低头轻啄她的面颊,她吊起眼角斜他,粗声粗气,恶形恶状,叱道: “登徒子作甚?小心我告了情郎来拿你!” 卫青笑出声,抱她重回岸上,擦掉水渍,拧干头发,慢了无数拍地接住她的笑话: “小人不敢,小人冒犯,敢问小女郎,会穿足衣了么?” 她五岁时不会打足衣系带的结,也不爱穿,头一次见面,就让卫青给她穿过。 被揶揄了她也不恼,伸足踢他,被捉住一只再伸另一只,都被他捧在怀里,才掐着嗓子,假哭两声,嘤嘤嘤道: “找不到我的足了,可怎么办?” 卫青捡起晾晒干了的足衣,单膝跪下,一左一右给她穿好系紧,去稍远一点的地方把她乱丢的丝履也捡回来,她不想穿,找出无数理由,卫青一票否决,给她套上: “小女郎找不到的足在我这里,以后归我管。” 阿青着履以后,就不舍得使劲蹬他了,呸了一口,笑骂: “归你管?你管得了几时?别明日又有个喜平侯啦,乐不平侯啦,又自轻自贱,觉得谁都比你好,又把我推出去。” 卫青这次毫无犹疑,望着她的眼睛,笃定道: “再不会了。” 原本他觉得,阿青配得上世间最好的郎君,而他不配。 可是兜兜转转,几经生死,阿青始终认定了他,再有任何多余的心思,都是对她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的亵渎。 或许他还是不配,但他这次要竭尽全力,把她护持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让她再受风雨侵袭惊扰。 她掌握着许多乐平侯不法之行的指控,陛下正欲削减那些尸位素餐的列侯。 由他人控告,阿青作为妻子,还要受那厮连累。出头首告,能免去连坐,义绝请去,正是与那卫氏贱人断绝关系的好时机。 只是带她回京,不能不明不白地把她藏匿在府里。她父兄无靠,舅父远在平阳,不知道她舅母公主,愿不愿意在他登门求娶之前,念在旧日情分上,庇护于她。 他与阿青商议这些事,阿青此前的想法居然和他差不多,她原本想的也是,如果能活着走到长安,就去投奔舅父舅母。 提到他还有些随从在山谷外等着他,阿青瞠目结舌,恼羞成怒,追着打他,总算让他看到了些世俗的烟火气,而不是山鬼宓妃等山精水怪。 等他再问到阿青怎么走到这里的,前面的认知又要推翻了—— 她嘬起嘴唇,吹了几声口哨,高呼“阿母”。 一头从未见过的纯白猛兽,脸周一圈长长的鬃毛,白得发光。从山林之间钻出,亲昵地嗅了嗅阿青,湛蓝色的大眼睛警觉地扫视卫青。 阿青大笑,熟门熟路地骑到猛兽背上,抚掌道: “阿戴她们全都没了,我山穷水尽,闭目待死时,它来了。定是我阿母魂灵所化,解救我于危难之间!阿母,这是你女婿,看着满意就点点头,不满意就一口吃了他,我再给你寻个新的来。” 猛兽咆哮一声,声振林樾,百鸟惊飞。 卫青的随从们闻声赶来,见着山水之间凭空出现的骑珍奇异兽的殊丽佳人,又是熙熙攘攘,好一通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