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淮说无事,崔骊珠深信不疑。
毕竟她的兄长没必要替沈云芝遮掩,更不可能被沈云芝迷惑以致于偏袒。
“哦!那我明白了!”
“她说不得是又在偷偷琢磨其他骚扰大哥哥的法子。”
崔骊珠跟在崔淮身后步出廊下,想着沈云芝今日反常的表现,对她有千百种不放心,按捺不住絮絮叨叨细数起她曾经如何蓄意接近崔淮。
一时间,崔淮耳边俱是与沈云芝有关的事情。
这并非崔骊珠第一回说些这样的话,但往日崔淮只听着,心绪平静无波。
今日他却生出点焦躁之感。
崔淮将自己似没来由泛起的些许情绪归结于中药之故。
家宴上第一口酒入喉,他便知酒有问题。
在王府里敢对他下药确实胆大包天。
可如此拙劣的伎俩,也不值当太过在意更无须因此而感到烦扰。
崔淮本是这样想。
偏偏此刻,他已经失去在膳厅时的那份耐心。
“骊珠也该回去休息了。”崔骊珠住的院子和崔淮住的栖云居不在同一个方向,由着崔骊珠跟在他身后又走出去一段路,崔淮忍下不耐烦,语声依旧温和。
崔骊珠便未觉察出什么不对来。
她只当兄长关心她,自然受用得紧,一笑说:“是,兄长也早点休息。”
不多时,崔淮回到栖云居。
书房里只点得两盏灯,光线幽暗,越显暗昧。
崔淮坐在书案后,沉默中感受着因药效发作而导致的身体失控。
不知过得多久,有人推门而入。
尚是春日,夜里犹冷。对方身上却穿着一件异常轻薄的衣裙,衣领敞开,香肩半露,视线在书案后的崔淮身上定一定,便即腰肢款款朝书案走去。
“世子殿下……”
娇滴滴唤得一声,见崔淮一动不动,她俯下身,细白的胳膊探过去,想从后面揽抱住崔淮。
却在即将触碰到崔淮时,忽而叫人扣下。
她一惊,下一瞬已被押至离崔淮几步远外的地方跪着。
“世子殿下!”
“求、求世子殿下怜惜则个……夜夜孤枕寒衾,奴家实在受不住了……”
被押跪在地上的女子嗓音更软。
她哀哀戚戚望向崔淮,眼里隐隐的泪光,整个人愈发楚楚可怜。
崔淮一张脸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之下。他抬了下眼,除去声音微哑外语调没有一丝的起伏:“父王过些时日便会回京,叶姨娘原本多等一等即可。”
被唤作“叶姨娘”的人愣怔在原地。
不知是因楚王回京,还是因崔淮不辨喜怒的冷淡模样。
但崔淮没给她更多开口的机会。
下一刻,叶姨娘便被捂了嘴拖下去。
书房重归于平静。
可药效愈烈,崔淮眉心微蹙,闭了眼抬手慢慢解开颈边的领扣。
“世子爷,太医来了。”行至书案前,林跃低声禀报。
崔淮压抑着喘息,嗓音低哑:“让他进来。”
那酒里下的是烈性药。
哪怕喝得不多,药效也比寻常的药强烈。
崔淮吃罢太医留下的解毒药丸,便泡在满是冷水的浴桶里。他手臂搭在浴桶边缘,微仰了面,水珠沿着他脖颈往下滑落,重又滴入水中。
直至那股邪火被压了下去,他从浴桶中出来。
唯有眼尾一点洇红残留着些许端倪。
崔淮拿干巾擦过身上的水珠,伸手去拿寝衣时,一块帕子忽然飘落下来。
他在半空接住,同一刻回想起这块绣海棠帕子的来历。
栖云居的奴仆素来守规矩。
对于他的任何东西,只要没有特别吩咐,便从来不敢随意处置。
无声无息,一缕幽微香气钻进鼻尖。
是独属于少女的甜香。
眼前倏然浮现那纤秾合度、娉婷袅娜的小娘子的身影。
似望见她含羞带怯行至他面前,脸颊微红,娇娇怯怯唤他“世子表哥”。
崔淮不知是否今夜崔骊珠在他耳边絮叨过太久沈云芝,以致于他此刻轻易记起这个人。手中属于她的帕子丝丝缕缕的香气不断袭来,便似有一根凤翎来回拂过心尖,诱着那潜藏的、名为欲念的凶兽挣脱禁锢,才被压下去的邪火也顷刻再次席卷而来,甚至比起之前更为猛烈。
身体的反应无法忽视。
崔淮盯着手里的那块帕子,眸光一沉,如被某种本能驱使着,不再压抑,将帕子覆了上去。
……
昨夜楚王府没有任何的异动传到沈云芝耳中。
因而她下半夜睡得尚算安稳,晨早醒来时精神也不错。
今日沈云芝要去相看周家六郎。
用罢早膳,她让秋月帮她精心梳妆打扮过一番,换上前几日新裁的一袭丁香色春衫,去往正院。
楚王妃上下打量过神采奕奕的外甥女一番,笑道:“这样漂亮的小娘子,哪个郎君能不中意?”
便放沈云芝出门,不多留她,免得耽误正事。
本朝的风气尚算开放。
年轻男女春日里一起骑马踏青、游玩赏花不是新鲜事,只要行为不出格便不至于遭人侧目。
楚王妃同周二夫人商量过,将沈云芝和周家六郎见面的地点定在见春亭。见春亭一面临湖,湖边杨柳依依,一面是十里桃林,花开正盛,是春日出游的好去处。
沈云芝自楚王府乘马车前去赴约,须得约莫半个时辰。
她对这次相看很重视。
结果如何不提,要紧的于她而言是新的开始。
谁知在半道上便出现意外状况。
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猝不及防颠簸了几下,幸好有秋月相护,沈云芝才没有一头撞上马车车壁。
待到马车停下,车厢里晕头转向的主仆二人顾不上旁的,迅速下得马车。
车夫李叔指着那截断裂的车辕,发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