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骊珠眼里,陈昭誉比什么周六郎、姚公子强百倍。
同陈昭誉分开之后,她便得意追问沈云芝是否认同陈昭誉的容貌才情、家世品性样样不俗。
这却是实话。
姚公子虽未曾得见不好评断,但家世上,陈昭誉必定更为出众。
而论样貌品性,公正评价,周韬的确不如他温雅有礼。
沈云芝纵然心下认同,也没有像崔骊珠那样直接借着陈昭誉贬低周、姚二人。她赞许陈昭誉几句,又熟门熟路说些崔骊珠爱听的话哄崔骊珠开心。
但她本以为崔骊珠说要让她认识不错的郎君乃一时兴起,过后便忘。
谁知崔骊珠竟然颇为上心,白云寺初见后,又寻机会让她同陈昭誉在不同场合见过两次面。
如此一来,她和陈昭誉便算真正认识了。
陈皇后和淑妃的关系一贯微妙,崔璇那些事也确实影响不到陈昭誉什么。
且自赴梁芷踏青之约后,崔璇一改常态变得极为低调。
沈云芝出门再未见过她更谈不上被针对为难。
荼蘼落尽之时,楚王崔珏终于回京。
这对于楚王府而言是桩大事,为此府中上下提前做好诸般准备。
楚王爷常年不在京中倒非有要紧事在身。
只是他喜四处云游,寻欢作乐。
崔泓的生母薛姨娘原是秦楼楚馆里一名花魁,被在江南流连游玩的楚王相中,两个人欢好之下有了崔泓。及至崔泓两岁,楚王将薛姨娘和崔泓带回京城,他们从此在楚王府拥有姓名。
而崔骊珠的生母祝姨娘同样是楚王在外云游时遇见的。
祝姨娘乃富商之女,她跟着楚王回京被抬进楚王府,之后才有的崔骊珠。
沈云芝对楚王府这些旧事所知不多。
只晓得那个时候,先楚王妃应当正缠绵病榻。
楚王回京,作为寄人篱下的表小姐,沈云芝自当前去拜见。她上辈子虽与楚王接触甚少,但晓得楚王对自己不甚在意,此番前去拜见便心平气和。
坐在罗汉床上容貌俊朗的中年男人面色冷沉却无太多压迫之感。
崔淮与楚王崔珏眉眼是有几分相像的,只是父子两个人的气质天差地别。
沈云芝规规矩矩上前见礼。
楚王也客客气气勉励她几句,让她安心在楚王府住下。
她同楚王的见礼与上辈子几无差别。
但隔天沈云芝从崔骊珠口中听闻一桩事。
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崔淮受罚了。
起初崔骊珠探知不得她的父王为何惩戒崔淮。
后来是崔泓透露给她们,崔淮此次受罚同之前打发叶姨娘有关。
叶姨娘被崔淮打发谈不上秘密。
当初沈云芝也是从秋月口中知晓的,而秋月则是从王府下人那里听来的。
但底下的人不知因由。
今日她才知,崔骊珠同样不清楚其中的曲折。
即便追问崔泓,崔骊珠亦未从崔泓口中得到更多与此事有关的消息。
崔淮将被下药之事彻底压下去。
是以哪怕知晓内情,沈云芝也唯有跟着他们装傻充愣。
崔珏处罚崔淮却颇为怪异。
叶姨娘是崔珏的人不假,可给王府世子下药……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容忍?
抑或,崔泓消息有误?
沈云芝不解。
她只知崔珏与崔淮这对父子向来不和,前世便是这般。回想崔淮生母、先楚王妃弥留缠绵病榻之际楚王的所作所为,他们这份父子关系确难和睦。
而细想起来,崔珏对崔淮不甚疼爱,崔淮对待崔珏的态度也不是不怪异。
崔骊珠年幼时对崔淮受罚之事尚无所知,长大一些便不再懵懂。
她知晓自己父王会如何不留情,故而今日得知崔淮受罚,忧心不已。
沈云芝也曾见过。
不仅见过,那时甚至厚着脸皮要给崔淮上药。
他身上一道道皮开肉绽的鞭痕触目惊心。饶是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光瞧着沈云芝都觉得疼,乃至一瞬不禁怀疑崔淮是否为楚王的孩子,竟忍心下这般狠手。
崔淮偏能在上药时不发出半点声响。
若非他额头渗出冷汗,光凭他面上的平静神色,根本辨不出他在疼。
“我得去看看。”
崔骊珠实在不放心,喃喃一声,继而抬眼看向沈云芝。
“殿下有事,我也想去看看。”
迎上崔骊珠询问的目光,沈云芝轻声道。
她并不想去,但眼下在崔骊珠眼里,她尚且觊觎着崔淮,若对崔淮毫不关心反而奇怪。以崔骊珠的性子,倘若表现得迟疑犹豫,只怕崔骊珠更要恼她不够在乎崔淮,偏带她去栖云居。反之崔骊珠多半不让她同往,只让她等消息。
沈云芝判断准确。
一听她想去探望崔淮,崔骊珠便警觉起来:“大哥哥定然不愿太多人知晓,你不去为好。”
“你且在云溪院等一等。”
“我去趟栖云居,回来再告诉你情况。”
沈云芝似忧心忡忡亲自送崔骊珠至云溪院外。
她不赞同楚王这样对待崔淮,却同样已经无法对崔淮心生怜惜。
他是否受伤、伤得多重,与她全无关联。
她无心在意。
崔骊珠却在去往栖云居的路上因没有让沈云芝同往而渐渐感到歉疚。心仪之人遇事想要关心乃人之常情,她不让芝娘来,芝娘心里不知有多着急。
她强硬要求芝娘留在云溪院等消息其实没有什么道理。
难为芝娘不抱怨,乖乖听从她安排。
“大哥哥。”崔骊珠在栖云居顺利见到崔淮,她将从小库房里翻出来的补品统统留下,临到要走,她在纠结中喊得崔淮一声,坦白,“原本芝娘也想来的,但我没答应。她……她很关心大哥哥。”
将话说罢,她去看崔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