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昂的队伍拖着沉重的战利品,穿过最后一段林间小道,终于重返狼獾领的管辖地界。
当他们一行人马的身影出现在领地边缘时,恰逢黄昏时分,也正是外出觅食的北境雷鸟成群结队返回禽舍的时刻。
令人称奇的是,这些曾经野性难驯的“鸡中霸王”,在经过这段时间的驯化和与人类的有限接触后,似乎已经不再将人类视为首要威胁。
它们看到这支规模不小的队伍以及马匹拖拽的陌生物件,并没有象最初那样惊慌失措地四散飞逃。
只是略显警剔地发出几声“咕咕”的警告声,便扑棱着翅膀,加快速度从队伍侧上方低空掠过,争先恐后地飞回那座能提供温暖和安全感的石木禽舍。
因为现在,那里才是它们真正的家。
这一幕落在队伍中的士兵眼里,不免感到几分新奇和自豪。
这都是领主老爷带来的变化。
而利昂的队伍,则带着更为扎眼的收获,堂而皇之地穿过庄园外围那些低矮破败的农奴聚居区。
马匹拖拽的拖橇上,那十几头冻得硬邦邦、但依旧能看出体型硕大、羊毛厚实的北境长角山羊尸体。
以及后来添加的、几张血迹未干的巨大狼皮和几头被捆得结结实实、仍在发出微弱呜咽的伤狼,无一不强烈冲击着沿途农奴们的视觉和神经。
那些面黄肌瘦、裹着破旧麻衣的农奴们纷纷从低矮的茅屋里探出头,或停下手中劈柴、喂牲口的活计,目光死死地粘在那些肉山上。
他们的眼神复杂,掺杂着敬畏、恐惧,但更多的是几乎无法掩饰的、赤裸裸的渴望和贪婪。
空气中仿佛能听到他们吞咽口水的声音。
对于这些常年处于半饥饿状态、整个冬天大多依靠稀薄麦粥和一点点咸肉熬日子的穷人来说,这些肉食代表着活下去的希望,是无法想象的奢侈。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农奴敢上前一步,甚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他们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领主老爷的队伍如同移动的宝库,漠然地从他们面前经过,径直走向那座矗立在丘陵上、像征着权力和财富的城堡。
领主老爷将自己狩猎得到的珍贵肉食分给手底下那些苦命的农奴?
别开玩笑了!
这里可不是吟游诗人传唱的童话故事。
冰冷的现实是,领地上的一切资源,森林、河流、野兽,乃至农奴自身,都属于领主。
饿?
饿就饿着呗,能活着熬过冬天就不错了。
领主老爷没有在这个冬天增加新的税赋或劳役,已经算是难得的“仁慈”了。
这些肉食,将会成为城堡的储备,供给骑士、士兵、工匠,或许偶尔会赏赐给立下功劳的仆人,但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分给那些田里的农奴。
队伍在无数道饥饿目光的注视下,沉默而坚定地进入了城堡的大门。
厚重的城门缓缓关闭,将内外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城堡内,是收获、分配和未来的规划;城堡外,是依旧的贫瘠、寒冷和无声的渴望。
利昂翻身下马,看了一眼罗兰马背上依旧昏迷的塔尔,对艾拉尔德吩咐道。
“把猎物入库,伤狼单独关进地牢的空笼子里,小心看管,找个人给它们处理一下伤口,别让死了。”
“是,大人。”艾拉尔德连忙应下,开始指挥人手卸货。
利昂则对罗兰示意了一下:“把他带到主堡的空房间,找点伤药给他处理一下,派人看好他。”
“明白。”罗兰沉稳地点头,扛起塔尔向主堡走去。
对于利昂而言,此次森林之行收获远超预期。
而那个意外获得的异族青年,或许将成为比所有肉食和皮毛都更有价值的“战利品”。
…………
第二天早晨。
在经过了昨夜临时驯狼计划结束后,短暂的休整。
现在利昂很快召集了几名没有轮到班的卫兵过来进行训狼的工程。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刮过石堡旁清理出的那片空地。
利昂裹着厚实的毛皮大氅,站立在冰冷的空气中,呼出的白气迅速消散。
他面前,是那几头从森林里带回的巨狼,或者说,是仅存的两头。
由于受伤的缘故,带回来的狼死了大半,同时也有几头是由于驯化过程当中下手太重,并且原本就带伤的缘故死去的。
它们被粗硬的皮绳和铁链牢牢捆缚着,伤口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恶劣的天气和之前的战斗创伤还是让它们显得萎靡不振,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变得脏污纠结。
其中一头棕灰色的公狼喉咙里持续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噜声,即便虚弱,那双黄澄澄的眼睛里依旧闪铄着野性与不屈,死死盯住靠近的人类。
另一头,毛色更深,近乎黑灰的亚成年公狼,则安静得多。
它没有呲牙,也没有低吼,只是安静地伏在地上,偶尔抬起眼皮,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人类,最后常常会落在利昂身上。
利昂的目光也主要停留在这头安静的亚成年黑狼身上。
“大人。”一名负责看守的卫兵搓着冻得发红的手汇报。
“又死了一头,昨晚没挺过去,现在……就剩这两头了,这头吵得凶的,和这头不吭声的。”
利昂微微颔首。
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北境的冬季本身就是一道残酷的过滤器,受伤的野兽很难熬过去。
他原本的计划确实可行:假意放走伤狼,跟踪它们找到狼群巢穴,捕捉更容易驯化的幼崽。
但正如他之前所料,北境的生态规律让这个计划在此时变得几乎没有意义。
“六个月到九个月大的狼崽子……”利昂低声自语,象是在对旁边的罗兰解释,也象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