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背后怎么添油加醋地说亲哥坏话,人真到面前的时候,周子乔就成了个闷嘴葫芦,他一下就成了个乖巧的弟弟,连头都不抬,喊了一声“哥”后,莫名就钻到了君鸣的背后,好像君鸣是什么高耸城墙,能短暂的保护他。
周砚深对自己这个弟弟似乎也是无话可说,扫过一眼后,目光就落在了君鸣身上。
那双眼睛在君鸣脸上缓慢地游弋,似乎深邃得能将周遭的光线都吸进去。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沉沉地压过来,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他仿佛要透过君鸣这一声皮囊,窥视他不着寸缕的灵魂。
但这几乎就是几秒之间的事,那视线中的压迫感就好像是君鸣的错觉,在周砚深开口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君鸣不知道周砚深听见了多少,不过周砚深显然对他没有恶意。
“辛苦你照顾他了。”周砚深表情冷漠,但语气柔和,只是在下一瞬,他语气中的柔和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子乔,出来。”
周子乔缓慢地从君鸣背后挪出来,堪称低三下四地说:“我提前跟爸妈说过,我今晚要晚点回家,我都高中了,你还来监视我……我又不是犯人……”
他虽然走了出来,但还死死捏着君鸣的衣摆,怎么也不肯松手。
周砚深没有教训周子乔,他只是平静地说:“别堵在门口。”
周砚深过来似乎只为了说这一句话。
他说完后转身就走回自己的座位,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周子乔小心翼翼地看向君鸣,刚刚还在跟君鸣对峙,现在君鸣就成了他的救世主,他扯了扯君鸣的衣摆,又眨巴眨巴眼睛,等着君鸣救自己于水火。
然而君鸣扯开了周子乔的手,君鸣的力气那么大!
“我先走了。”君鸣依旧没什么表情,“我还不至于吃不上饭。”
“我错了……”周子乔连忙说,他低下头,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但诚心诚意地认错,“我不想一个人,他已经两年没回来了,现在住在家里,他回来以后,我回家就像进监狱,你陪陪我吧……”
周子乔小声说:“君鸣,我真的错了。”
“对不起。”
他犹豫半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错误”,立刻说:“我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说别人坏话了。”
周子乔低着头,像是面对他哥那样,把自己全然放在弱势者的位子上,用沉默不语的祈求姿态,等着对方给自己下判决。
眼前的人影终于动了。
没有出门,而是走向了来时的方向。
周子乔的心终于落地,他抬起头,高兴地几乎要哭出来。
连忙亦步亦趋地跟着君鸣回去。
君鸣坐回了刚刚的位子,激怒一个人,比循循善诱更容易得到真实信息,情绪比理智更好操控,周子乔是易得的猎物,但周子乔的哥哥也很诱人。
食物总是越多越好,恰好,君鸣也很有耐心。
他或许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捕食者。
也可以是最善变的骗子。
他可以是父母眼里的乖孩子,从不说一句脏话,眼里只有书。
也可以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乖巧懂事,不给老师惹麻烦。
更可以是周子乔眼里的好朋友,平等交往的朋友。
他不介意再多几张面具,不介意嘴里再说几句好听的话。
只要能达成目的。
“你哥哥还是很关心你。”君鸣坐下后说,“没有骂你,也没有教训你,这样你都觉得他不好?”
周子乔张开嘴,他想起刚刚自己的承诺,欲言又止。
君鸣脸上冷漠的表情褪去了,他又变成了那个话少却温和的朋友,双眼含笑地看着周子乔:“你哥哥也叫周子什么吗?和你一样?”
周子乔摇头,脸色仍然有点发白:“他叫周砚深,砚台的砚,深海的深。”
在周子乔看来,父母显然更爱长子,他们对大儿子寄予厚望,小儿子似乎只是某场没做好措施的意外,长子越优秀,就衬得小儿子越无能,他们对小儿子也没有任何期望,有他哥哥在,这辈子饿不着他。
周子乔是个很敏感的人,他还没有成年,但已经知道自己其实被父母放弃了。
家里人都愿意养着他,像养一个不那么可爱的小宠物。
而他要的是哥哥那样被重视的爱,充满了压力和审视,但无法忽视,无法摆脱。
菜被端上了桌,君鸣没滋没味地吃着,他觉得这样一顿他原本想都不敢想的天价西餐,真的吃到嘴里后,还不如他下晚自习后自己煮的番茄鸡蛋面。
五分熟的牛排也不如路边餐馆的嫩牛肉煲好吃。
周子乔吃一口就看君鸣一眼,吃一口就看一眼,看到最后,君鸣就笑着问:“怎么了?拿我下饭?”
周子乔的脸又红了。
他喃喃道:“不是……”
以前君鸣也对他笑,但他那时候不觉得君鸣的笑有什么,大家都会笑。
可现在君鸣对他笑,他就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好像让君鸣笑一笑是什么莫大的荣耀。
“赵晖现在,真的不欺负你了?”周子乔忙不迭地说,“以后你放学都跟我走,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要不你来我家住吧!我房间很大!”
换做之前君鸣就拒绝了,但他在吃完一口牛排后慢悠悠地说:“那太打扰阿姨和叔叔了,还有你哥哥。”
“他们才不管我。”周子乔没忍住,还是翻了个白眼,“只要我不犯法,他们什么都不管,有保姆在家里做饭,每天我就见他们一面,说不上两句话,他们要是知道你成绩好,还会觉得我懂事了。”
周子乔发现君鸣没说话,只是垂眸思考,眼睛立刻就亮了,他急切地邀请:“反正明天放假,你今晚住我家吧!我爸妈今晚不回来,他……我哥也不怎么在家里走动,我们可以一起打游戏,你要回家我让司机送你,好不好?”
他放下刀叉,双手合十做祈求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