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片已渐渐长出枝干的桃木,笑了:“白雾崖桃木足够了。”
花浔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说神君神勇无双。”
神君安静下来,笑望着她,等她说完。
花浔轻轻吐出一口气,抬起头来:“神君会受伤吗?”
神君似有些不解:“嗯?”
“神君说过,神并非万能之身,”花浔还记得,自己满怀敬仰地说“神君无所不能”时,神君是这样回应他的,“那神君次次身处险境,可会受伤?”
神君垂眸,安静地看着问出这番话的孩子。
世人颂扬神,崇敬神,供奉神,是为了求神护佑。
不会有人觉得神会受伤。
九倾收回了视线,含笑道:“吾是神。”
这是神君第一次先移开视线。
花浔静静地想。
她没有再追问,像之前那样,安安静静站在神君的身边,好奇地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神君,地脉为何会断裂?”
神君答道:“不论修仙,亦或是化魔,皆是逆天而行。修士、仙人吸纳灵炁,妖族、魔族吸纳浊炁,其过程必然滋生诸多业力、心魔。”
“贪婪,憎恨,纵欲,暴虐……这些业力心魔汇聚,便如附骨之疽,附着于地脉之上。”
“若说地脉如同人之经脉,业力心魔便是堵塞经脉的血瘀。虽地脉有自愈之力,然当业力心魔不断积聚,唯有断裂开来,将其释放,方能维持天道法则继续运行。”
花浔初次知晓这些事,愣愣地听着,好一会儿问道:“那释放的业力、心魔,在何处?”
神君缓慢道:“吾会将其炼化。”
花浔不解:“那为何三界不能同您一起合拢地脉,炼化业力心魔呢?”
她觉得不公平。
那些业力心魔分明是三界众生滋生,可到头来,却只有神君去处置这些。
若是哪日神君负伤,他们还能指望谁?
神君安静几息:“吾是神,所以吾需做。”
花浔转头望着他。
仙雾中弥漫的金光悠悠晃荡着,神君的周身有道韵微光流转,在这个无月的白雾崖,仿佛一轮永恒宁静的月华。
花浔竟有一股流泪的冲动,心底缓缓漫起一股淡淡的悲伤。
她没想到,有一天,她这样的小妖会心疼一个神。
直到神君回望,花浔猛的反应过来,收回视线,胡乱道:“我还听说,神君救了一村的凡人……”
神君:“地脉断裂为外力所为,那些凡人,命数不该断绝于此。”
花浔微愣,想起了什么,动了动唇想要开口,最终垂下头去。
“想问吾大河村之事?”神君却看出她心之所想,替她道出。
花浔惊讶:“您知道?”
说完才想起,五方镇便有神君庙,神君知晓也没什么。
神君似想起了什么,沉吟几息后,语气平和:“大河村那些人,命数本该断于三十八年前天中廿五。”
花浔错愕:“您说什么?”
三十八年前五月廿五。
那是……
花浔蓦然想起,那是……洪流来袭之日。
“您的意思是,我的预兆,打破了那些人的命数?”
神君含笑,再未言语。
花浔心中却阵阵恍惚。
她曾无数次自责地想,是不是如果自己没有救百里笙,大河村的村民便不会死。
如今神君却说,大河村那些人,命数本该终结在当年那场洪流之中。
所以,大河村那些村民,原本不该存在吗?
所以,也是因为命数如此,那场火灾之下,存活下来的皆是后来新生的孩童?
“吾明日需去往白玉京一趟。”神君悠悠开口。
花浔回过神,眼神迷茫了一会儿,渐渐了然。
想来是去知会度越山之事。
“神君何时归来?”
神君抬眸远望:“下个黑夜前。”
*
许是今晚知晓神君就在前殿,花浔难得睡得香沉。
翌日一早醒来,神君早已不在。
花浔发了一会儿呆,想到入夜前便能再见神君,心中轻松了许多。
她温习了一遍心经法诀,将昨日拾来的桃枝栽种好。
待忙完这些,又将神君殿中细长酒器中的花枝换了。
望着灼灼盛放的桃花,想到自己问神君“桃花可开得好”时,神君定会说“甚好”的画面,不由笑了起来。
走出神殿,花浔刚要返回自己的房中,腰身却蓦地一紧。
一束裹着火红仙法的藤条将她的腰身捆住,人不受控地随着那股力量腾空而起。
红衣少年扯着藤条,如闪电般朝仙门外飞驰而去。
不过几息,花浔眼前的景象飞快后退,腰间的藤条一松,她也被重重地扔到地上。
幸而前段时日仙法起了大用,花浔御气抵抗了下,才没有摔出伤来。
她抬起头,但见四周一片阴沉沉的密林,仙雾浅薄了许多,一条看不见头的小径朝远处蜿蜒而去……
少年仙君一身红衣,乌发高束,盛气凌人的踏在半空:“本仙君不追究你玩弄心机之过。”
“现在,立刻离开仙界,再不许靠近玉昆神府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