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君带回白雾崖时,花浔的神情仍怔怔的。
上古妖兽出现得蹊跷,神君仍要折返浮玉山一探究竟,只是将要抽身离去时,一路无话的花浔轻轻抓住了他的袖口。
神君垂首看向她,温和道:“吾去去便回。”
花浔抬起头,认真看了他片刻,手慢慢松开了。
神君化作金光消散于天地间。
花浔仍坐在神君殿中的书案前,呆呆地看着对面空荡荡的蒲团。
许久后知后觉地想到方才的发现。
——她喜欢上了神。
一瞬间,花浔只觉自己的胸口被那股少女情怀的羞赧填满。
过往与神君相处的日常一一在眼前划过。
温柔的神君,耐心的神君,为她准备吃食的神君,教她修炼的神君……
可下瞬,心口却又蒙上了一层悲哀的薄纱。
那可是神君啊。
无悲无喜,无情无欲的神君。
他该被众生高高捧在庙台之上,坐观苍生,庇护三界。
儿女私情于他,仿佛都只是一种亵渎。
花浔的眉眼渐渐耷拉下来,前所未有的失落将她包裹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白雾崖外云雾涌动。
花浔蓦地抬头,快步朝外跑去,脸上的失落还没散尽,眼底已经浮现点点星光:“神君……”
声音却在看见来人时停顿下来。
一袭红衣的少年仙君站在那些还未开花的桃木前,正看着她,高束的马尾随仙雾拂动,难掩桀骜。
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便知他已恢复了仙力。
花浔恹恹,还是有礼地打了招呼:“仙君。”
萧云溪不悦:“你这是什么表情,便如此不想见到本仙君?”
花浔一滞,挤出一抹笑:“仙君,您来有何事啊?”
萧云溪脸色更黑了:“笑比哭还难看。”
花浔敛起笑,拧着眉头:“仙君若是来挖苦我的,便请回吧。”
说到此,她突然想起什么,谨慎地看着他:“你莫不是还想将我赶出白雾崖?”
“你这女修……小妖!”少年一点就着的性子,当即炸道,很快又想起什么,平复了下脾气,勉为其难道,“本仙君来,是给你道歉的。”
花浔愣了愣,不敢置信:“你给我道歉?”
“怎样?”萧云溪冷哼,“若非神君令我前来,你以为本仙君会来?”
花浔呼吸一紧:“神君让你来的?”
“嗯哼。”
花浔呆呆站在云雾中。
她想起在人界时,那些拿石子丢她的孩子,每当她看过去时,他们便害怕地哭着叫“娘”。
而后,一个个大人便慌忙跑过来,将那些孩子护在身后,谨慎地看着她,随后牵着孩子的手,朝家走去。
现在,她也有了会护着她的神。
虽然这个神,会护着所有人。
花浔抿紧唇:“我接受仙君的道歉,”说着,她不忘道,“我也要多谢仙君为我隐瞒身份。”
她清楚,若是仙门知晓她是妖族,此刻必然已登门拜请神君驱逐她了。
“你救了本仙君,本仙君岂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萧云溪扬眉道,继而轻哼,“难怪本仙君说你属乌鸦时,你反应这般大。”
“敢情是真乌鸦。”
“乌鸦本就不是带来霉运的,”花浔认真道,随后补充:“仙君替我保守秘密,我也定会为仙君保守秘密,绝不会将山洞中的事说出去,只当从未发生过。”
萧云溪微愣,眉梢微垂,半晌嗤道:“如此甚好。”
话已至此,花浔再无话可说,安静下来。
萧云溪仍立于原处,盯着她沉默不语。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离去,花浔疑惑地凑上前:“仙君还有事?”
萧云溪因她突然靠近,反应极大地后退半步:“无事。”
忆及在密林看见她抱着神君流泪的画面时,自己心中升起的短暂又复杂的涩意,他将其归结为神君被亵渎后的愤怒。
思及此,萧云溪扔下一句:“往后不可对神君行出格逾矩之事,若不然,本仙君便再送走你一次。”
后,化作一团焰火,消失于天际。
花浔盯着他的残影,果然还是如此无礼。
许是这几日在阴冷的山洞担惊受怕,花浔久违地感受到一丝疲倦。
回到自己的房中,陷入到柔软的仙光绸,不知不觉间沉睡过去。
再醒来,白雾崖已然入夜。
花浔睁开眼,盯着宫殿穹顶好一会儿,意识忽而回笼。
她忙起身推开窗,待望见窗外那道静立于崖边的白影,心口一跳。
神君仍站在花丛前,周身布满圣洁的朦胧神光,如皎月般完美无暇,温和地凝望着那一小片轻轻摇摆的花朵。
那样亘古不变的悲悯眼神,正如他望向她、望向众生万物。
花浔抿紧唇,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出宫殿,朝着那道人影走去。
只是往日她才出现,神君便能察觉,这时他便会笑着唤她。
可今日直到她走到神君身后不远处,他仍立于原处,恍然不觉。
花浔困惑地穿过神君周身的护体神光,正欲做声,下瞬脚步停在原地,识海顷刻间波涛汹涌,眉心一阵钻心的剧痛。
“神君呐,保佑我老张家有个后吧?”
“这些银子给您,一定要保我荣华富贵啊。”
“翊圣昭惠神君在上,佑我早日习得医书,精进医术,解乡邻病苦。”
“给您上供这么多金银珠宝了,神君让我那糟糠妻子暴毙而亡吧!”
“神君庙里无人,将尸体藏于神龛后面的墙壁里。”
“我不想死啊,神君……”
“神君在上,愿我那金榜题名的表兄染上恶疾,功名化为虚影。”
“信女愿以十年阳寿为供,换家母病体康健,愿神君成全。”
“为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