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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冰融(2 / 3)

远这话不仅是补充技术点,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认可和参与。他主动提到了一个具体的研究,这在他与人交流时是极罕见的。她顺势接话:“是的,那篇论文的思路确实可以借鉴,尤其在移动设备上平衡精度和功耗……”

一时间,饭桌上的话题完全围绕技术展开,气氛热烈而纯粹。徐明轩看着对面一个认真补充,一个精准回应的两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感觉自己这个“灯泡”当得颇有价值。

“我哥这人吧,就是闷了点,其实心肠好得很。”趁着徐卓远起身去洗手间的空隙,徐明轩压低声音对封瑶说,表情认真了些,“小时候我闯了祸,都是他帮我背锅。就是大伯母……嗯,林阿姨,对他要求太高了,什么都要求做到最好,情感表达又……比较含蓄。久而久之,他就成这样了。”他耸耸肩,带着点无奈和心疼,“有时候我觉得,他就像活在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子里,看得见外面,却很难走出来,外面的人也很难进去。”

封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徐明轩的话印证并深化了她的猜测。徐卓远的孤独和疏离,并非天生,而是在那种高度理性、缺乏情感流动的环境中形成的保护色。他渴望理解和连接,却又因为长期的情感压抑和害怕失望,而习惯于将一切隔绝在外。徐明轩的“玻璃罩子”比喻,精准得让她心头发涩。

前世,她因为自身的自卑和敏感,只看到了他表面的完美和冷漠,从未试图去理解这层冰壳下的真实,甚至将他偶尔流露的笨拙误认为是厌烦。这一世,她带着成熟的视角回来,才看清了那份隐藏在冷静下的渴望与脆弱。

徐卓远回来后,三人又聊了几句,主要是徐明轩在说。饭后,徐明轩接到社团电话匆匆告别,临走前还冲徐卓远挤眉弄眼,用口型说了句“把握机会啊哥”,弄得徐卓远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耳根却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泛红。

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气氛再次安静下来,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无形的压力。阳光透过窗棂,在桌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堂弟话比较多,希望没吵到你。”徐卓远开口道,声音比平时柔和少许。

“不会,他很可爱,也很关心你。”封瑶摇摇头,看着他说,“有这样一个兄弟,挺好的。”她这话是真心的,徐明轩的存在,像是徐卓远严谨生命里一道活泼的注脚,不可或缺。

徐卓远沉默了一下,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街道,轻声道:“嗯。他……是少数能让我觉得放松的人。”这是他对内心感受的一次罕见的直接表达。封瑶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她知道,他正在尝试着向她袒露一点点真实。这简单的几个字,比他之前所有的道谢都来得沉重。

两人沿着林荫道慢慢往宿舍区走。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经过礼堂外那片着名的“思源湖”时,徐卓远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在湖心那对悠然划水的天鹅身上,眼神有些悠远。

湖面在微风下泛起粼粼波光。

“小时候,”徐卓远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眼前的静谧,也怕惊扰了自己难得开口的倾诉欲,“有一次我考了年级第二,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我带到她书房,给我看了一份她学生时代获得的全部奖项和论文列表。那个下午,我就在书房里,对着那份列表,一遍遍演算错失第一名的那道题。直到把正确的答案和三种变式解法都写出来,她才让我去吃晚饭。”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封瑶却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孤独的身影,被困在堆满荣誉和期望的书房里,窗外是其他孩子嬉戏玩闹的声音,而他只能与冰冷的公式和永无止境的“更高标准”为伴。那份列表不是鞭策,是一座无形的大山,早早地压在了他稚嫩的肩头。

她的心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这不是同情,而是深刻的共情。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因为一次比赛失利而陷入长久的自我怀疑,那种渴望被认可却又不断自我否定的痛苦,她太熟悉了。只是她的压力来自外界模糊的期待和自身的敏感,而他的,则来自最亲近的人具象化、不容置疑的高标准。

“徐卓远,”封瑶也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目光清澈而坚定,“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早就远远超越了那些分数和名次。你的严谨,你的洞察力,你在算法世界里那种游刃有余的创造力,还有……你愿意在组会上分享思路,愿意在我遇到困难时给出关键点拨的善良,这些才是真正闪闪发光的东西。”

她顿了顿,声音更加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他的心防上:“你是徐卓远,一个独立而优秀的个体,不是任何期望的复制品,也不是必须完美无瑕的标本。会疲惫,会有情绪,会……需要休息和放松,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像这片湖,”她抬手指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它有平静如镜的时候,也会有风吹涟漪的时候,甚至暴雨时还会汹涌,但这都是它本身的一部分。接纳所有这些,才是完整的生命。”

徐卓远彻底怔住了,他低头看着封瑶。阳光在她眼中跳跃,像是落入了碎金,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评判,只有全然的理解和真诚的肯定。她的话语,不像母亲那样带着审视和期望,也不像堂弟那样带着心疼和无奈,而是一种纯粹的“看见”,看见了他冰层之下那个真实的、会痛会累的灵魂。

他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那石子带着理解和共鸣的温度,涟漪层层荡开,裂痕不断扩大,冰面下被封冻了太久的水流开始涌动。一种陌生的、汹涌的情绪哽在喉咙,让他一时失语。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眼眶有些发热,这感觉陌生得让他心惊,却又奇异地并不排斥。

过了许久,他才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怕惊散了这片刻的温暖。他移开视线,望向那片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湖面,低低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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