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脯大多都随本地百姓的口味,甜如蜜,软如云,尝个几枚能甜掉了牙,与花照野送上的这一匣子全然不同。
也不知这是何地的炮制方法,许如期只觉得杏脯入口,乍一品是甜的,但咬开弹牙的果肉后,里头又透着一丝酸。
这一丝酸巧妙的中和了甜,让杏脯尝起来甜而不腻,留有一缕新鲜果肉的香气。
“当真不错。”许如期惊讶地捂嘴道。
“这是我们家的秘方。”
许如期夸了蜜煎,花照野更是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兴奋地说起了蜜煎制作的心得。
说的几句,他见许如期的眼神开始游离起来,连忙住了口,赧然道歉道:“瞧我净说些小娘子不爱听的。”
许如期回过神来,刚想张嘴,听见后头灶房里隐隐约约传来了她阿娘与阿弟压低了声音的争吵声。
她立刻反应过来,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柜台后。
正瞧见她阿爹侧着脸,斜着身子,把脖子伸成王八样往这边探——想方设法偷听许如期与花照野讲话呢!
今日丰盛茶坊竟然没什么客人,两位年轻男女对坐着,还有几双眼睛悄悄从各处看向他们。
真是把人羞死算了。
许如期脸上也跟着红了,一扭身,冲着灶房喊道:“阿娘,快些出来吧。”
“嗳。”一个女声远远地从灶房里传来。
李静纨眼睛弯成月牙,迤迤然走出来,不看许如期一眼,只柔声对花照野道:“好孩儿,你娘把你留在这儿,说先回去看店了,你回去跟你娘说一声,寄售的事,下回她挑个时间咱们好好谈一谈。”
“啊,多谢李娘子。”
花照野心里不藏事,得了李静纨的允诺,他高兴不已,站起身来对李静纨长揖到地,高声道:“我这就回去与阿娘说。”
“嗳嗳。”李静纨受了他的礼,笑眯眯地看着他快步走出茶坊,往巷尾去了。
茶坊里散落的几个姓许的,也一样伸着头,站的站,坐的坐,躲的躲,看着花照野走远。
等花郎君走没了影,柜台后的许荣昌与灶房里的许应麟一个箭步窜了出来。
许应麟腿脚快,抢了到了他方才坐的那张椅子,屁股还在半空便一叠声对他阿姐道:“怎么样怎么样,你瞧着这郎君可顺眼?”
话音刚落,身下的椅子被人从后头抽走了,许应麟臀部一凉,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许荣昌乜了地上的儿子一眼,理了理衣衫,坐在抢来的椅子上,郑重对许如期道:“小妮,我瞧着这个郎君挺好。”
许如期眉头微蹙,没说话,抬头看了她阿娘一眼。
李静纨正看着她呢,见状连忙附和道:“我瞧着也挺好的。”
许如期的眉头仍旧不曾解开,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那容家郎君那边呢?”
许家父母闻声一震,异口同声道:“昨夜闹成那样,你竟然还惦记着?”
“不是,昨夜到底发生甚么了,有没有人能告诉我?”
许应麟捂着屁股,撑着桌子爬起来,左看右看插嘴道。
“也不是惦记,就是觉得,花郎君若是想与咱们家做生意,我担心爹娘——”
许如期咬着唇,声音低低的,也没将话说明白。
方才她听见李静纨提起寄售蜜煎的事,心中难免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他们才与花家做生意,若是因此让爹娘吃了亏——
那即便上门提亲的是江崇峰,她也不会答应的。
李静纨松了一口气,跟许荣昌对视了一笑,噗嗤一笑道:“你当你爹娘是冤大头吗?”
她坐在许如期身旁,搂住女儿的肩膀,谆谆道:“茶坊做了这些年,若是一点新鲜吃食也没有,早晚客人都跑光了,上回她来时我就尝了她带来的蜜煎,配茶吃确实不错,与本地蜜煎味道不同,这事,那时便跟你爹商量好了。”
“莫要多想,小妮还不知道你爹有多精?”许荣昌说着,冲女儿挤了挤眼,“倒是容家郎君那边,若是你觉得他不错,他家确实应当殷实一些。”
“就是容郎君淘气许多,阿娘觉得他不大稳当,昨夜吓人一跳,不过若是你喜欢——”李静纨也有些犹豫。
“不是!你们都不理我!”许应麟气得跳脚,哇哇大叫起来,“好啊,你们仨才是一家人是吧,昨夜到底怎么了没一个人与我说是吧!”
许荣昌没理滋儿哇乱叫的儿子,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把他重新摁倒在地,语重心长地对许如期道:“其实我看得出来,花家也是殷实人家,虽说不及容家,但他家还有好处,家里只有廖阿嫂与花郎君两个人,还就在巷尾,离家近。”
“对对对,你还小,不晓得这也是好处呢。”
李静纨连连点头道。
“那我,再想一想?”
许如期说着,头越来越低。
许家父母见状,晓得她恐怕心里还没想通,没有当真想要嫁人,心里发急,面上却不显,只是哄着她,要她想多久都没关系。
“两位郎君备着定亲用的鎏金钗我都瞧过了,闪闪发亮,好看着呢。”李静纨伸手摸了摸许如期的黑发,“我就盼着哪一日,我的女儿能戴在头上。”
母亲的手轻轻拂过许如期的发梢,母亲温柔的期盼落入许如期的耳。
她浑身一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一天,到了夜深人静时,西厢房中的油灯仍旧亮着。
迎着昏暗的光,许如期坐在桌前,捧着铜镜,对镜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发间。
她给自己挽了发,梳了郑重出门时才会梳的发型。
她的发间插着一只小小的鎏金花钗。
这只花钗款式简单,放了这些年没有带过,原本闪亮的表面黯淡了许多。
这是许如期十五岁生辰那日收到的礼物。
有一个笑起来很好的少年,临走之前,将这枚鎏金钗放在她手心中,他跟她说,要她等他回来。
李静纨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