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淋不得雨’,结果自己淋成落汤鸡,还硬撑着说‘我火力壮’。”老金翻到笔记中间,那里贴着张褪色的照片,是众人在山顶拍的,阿鬼站在最边上,正偷偷把林野的帽子往自己头上戴,嘴角咧得老大。
墨尘的刀鞘上别着根细麻绳,是阿鬼给他系的。上次在密林里,他的刀鞘松了,阿鬼就找了根藤蔓,三两下编了个活结,说“这样拔刀快”。后来藤蔓干了脆,阿鬼又换了根麻绳,说“这个耐用”。此刻风一吹,麻绳轻轻晃着,像在跟谁打招呼。
洛离的琴盒里垫着块粗布,是阿鬼用旧衬衫改的。他说“琴怕磕,垫块布稳当”,改的时候笨手笨脚,针脚歪歪扭扭,还不小心扎到了手,血滴在布上,像朵小小的花。洛离指尖划过那处血迹,琴身突然发出一声轻颤,调子竟和阿鬼常哼的那支重合了半拍。
“他好像就在这儿。”叶薇忽然说,声音很轻。
众人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山谷里静悄悄的,只有风穿过树林的声响,像有人在低声哼唱;远处的溪水潺潺,像工兵铲戳在石头上的闷响;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的光斑,晃啊晃的,像阿鬼笑起来时眯起的眼睛。
苏烈突然往溪边跑了几步,蹲下身扒开石头——底下藏着个小陶罐,是他们上次埋的米酒,阿鬼说“存到冬天喝,暖身子”。罐口的泥封完好,上面还压着块石板,石板上用刀刻了个歪歪扭扭的“鬼”字。
“这小子,倒还记得。”苏烈的声音有点哑,小心翼翼地把陶罐抱起来,沉甸甸的。
墨尘突然指向山腰:“看那儿。”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半山腰的老槐树下,放着个褪色的军用水壶,壶口挂着根红绳,是阿鬼的。上次他说“这水壶漏了,扔了可惜,挂在树上装山泉喂鸟”,如今壶里果然盛着半壶水,几只山雀正围着啄饮。
“他总说‘万物有灵’。”老金叹了口气,“上次救的那只雪豹,后来总跟着我们,他就每天把压缩饼干掰碎了喂它,说‘多只帮手总没错’。”
正说着,林子里传来窸窣声,一只雪豹从树后走出来,正是上次阿鬼救的那只,脖子上还系着根布条——是阿鬼的围巾撕的,当时用来给它包扎伤口。雪豹看了看他们,突然转身往密林深处跑去,跑几步又回头,像是在引路。
“它要带我们去哪儿?”林野问。
洛离拨动琴弦,琴音轻快起来:“去看看就知道了。”
跟着雪豹往密林里走了约莫半里地,眼前突然开阔起来——是片小小的空地,中央堆着个石灶,灶边放着几块平整的石板,显然是常用来坐的。石灶上还架着个豁口的铁锅,锅里有烧黑的痕迹,像煮过什么东西。
“这是……”苏烈愣住了。
墨尘走到石灶旁,捡起根烧剩的木柴,上面刻着个“鬼”字,和陶罐上的一模一样。“他在这儿待过。”
叶薇发现石板下压着张纸,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老金的茶快喝完了,下次带点野菊;苏烈的铲柄该换了,找根硬木;叶薇的药瓶空了,记得带碘伏;林野想要烤红薯,多备点柴火;墨尘的刀该磨了,石头在溪边……”
字迹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打断。纸的边缘有些潮湿,显然被雨水浸过,却被小心地压在石板下,保存得很好。
林野突然蹲在石灶边哭了起来:“他明明都计划好了……”
雪豹走到林野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在安慰。
洛离把伏羲琴放在石板上,指尖轻轻划过琴弦,这次弹的是阿鬼最喜欢的那支《归雁》。琴音在空地里回荡,灶膛里的灰烬仿佛被吹动,隐约露出几粒没烧尽的栗子壳;石板缝里钻出几株野菊,像是被琴音唤醒;远处的溪水声、风声、鸟鸣声,都跟着琴音的节奏轻轻和着,像一场盛大的合奏。
苏烈把陶罐放在石灶上,用工兵铲扒开灶膛,里面果然有未燃尽的火炭,还带着点余温。他添了些干柴,火“噼啪”地燃起来,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暖暖的。
“他说冬天喝米酒暖身子。”苏烈的声音很轻,像在对自己说,也像在对空气说。
墨尘从背包里掏出块腊肉,是上次没吃完的,他用短刃切成片,架在石板上烤。油脂滴落,溅起小小的火星,香气很快弥漫开来,和记忆里阿鬼烤腊肉的味道一模一样。
叶薇把栗子埋进火堆旁的土里,像阿鬼教的那样,用细沙盖住:“等会儿就能吃了。”
老金坐在石板上,翻开笔记,对着那片野菊轻声念:“今日晴,阿鬼说要去采野菊……”
林野擦干眼泪,捡起块石头,在旁边的树干上刻了个小小的“野”字,像在回应石板上的“鬼”。
洛离的琴音渐渐放缓,最后一个音符落在风里,久久不散。她抬头看向空地四周,仿佛看到阿鬼正蹲在灶边添柴,看到他把烤好的腊肉往苏烈嘴里塞,看到他偷偷把栗子埋得更深,看到他对着老金的笔记傻笑,看到他揉了揉林野的头发说“哭什么,我在呢”。
火塘里的柴火烧得正旺,腊肉的香气混着米酒的甜,在空气里缠缠绕绕。雪豹卧在火边,尾巴轻轻拍打着地面,像在打节拍。
“他一直都在。”洛离突然说,声音里带着笑意。
众人没有说话,却都微微点头。
是啊,他在火塘的余烬里,在陶罐的米酒里,在石板的刻字里,在雪豹的呜咽里,在每个人的记忆里。他从未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守着这片他们一起踏过的山谷,守着这些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火塘里的火星渐渐暗下去,却在每个人眼底映出细碎的光。洛离收起琴,苏烈把陶罐里的米酒分给众人,叶薇扒出烤得滚烫的栗子,林野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老金哼起了阿鬼常唱的调子,墨尘的短刃在火光里闪着温和的光。
没有人再提“告别”两个字。
因为有些存在,从来不需要告别。就像这山谷的风,这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