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中,阴影往往是负面意象(如“心有阴影”);在此却成为认知存在的证明。当诗人宣称“一样喺有动作嘅黑影”时,实则是在宣布:认知活动本身必然产生阴影,正如存在必然伴随虚无。
这种阴影本体论与老子“有无相生”的哲学形成跨时空对话。在严力《我看见了黑暗》中,黑暗被赋予积极价值(“两种势力团结起来的力量”);在《灯下黑》中,阴影则成为认知存在的印记。当诗人用“动作嘅黑影”替代“单纯的阴影”,实则是在用现象学方法还原阴影的本质——它不是外在的附着物,而是认知活动的内在构成。
九、粤语认知诗学:方言作为思维工具
全诗通过粤语特有的语法结构(如“嘟仲有”“喺有”),构建了一个方言认知诗学系统。这种系统不是对普通话诗学的补充,而是平行存在的思维范式。当诗人用“冇得两头嘟利嘅”替代“不可兼得”,用“脚掌度嘅阴暗”替代“脚下的阴影”,实则是在用方言思维重构认知框架。
这种重构在何淡如《代人访失猪母赏帖》中达到艺术高度:“每思红拂狡难禁,称醉文君节不贞”的典故运用,实则是用粤语思维解构历史叙事。在《灯下黑》中,方言思维则指向认知论层面——当诗人用“嘟”字强调认知局限时,实则是在用方言的语气系统传递一种认知谦卑:所有观察都带有主观性,所有认知都存在盲区。
十、诗学启示录:从灯下黑到认知光明
《灯下黑》最终指向一个诗学启示:认知的终极目标不是消除阴影,而是承认阴影的必然性。当诗人通过“针—光—跳”的三段式结构完成认知循环,实则是在演示一个真理:真正的光明不在于照亮所有角落,而在于认知到总有些角落永远无法被照亮。
这种启示在泰戈尔《邬波笈多尊者》中早有预兆:当舞女邀请尊者共度良宵时,后者却看到“月光似的一片宁静与安详”。这种超越世俗认知的智慧,与《灯下黑》的阴影本体论形成精神共鸣。在粤语诗学的传统中,从何淡如的诙谐格律到廖恩焘的荒诞现实,再到本诗的认知诗学,始终贯穿着一条红线——用方言思维解构世界,用诗歌语言重构真理。
当我们在2025年的粤北韶城沙湖畔重读这首诗,突然意识到:所谓“灯下黑”,或许正是人类认知的宿命。但正是这种宿命,赋予诗歌以存在的意义——它不仅是认知局限的见证,更是突破局限的宣言。正如诗中那支永远无法两头锋利的针,它刺破的不仅是布料,更是认知的边界;它缝合的不仅是伤口,更是真理的碎片。在这永恒的刺破与缝合中,粤语诗学完成了它最壮丽的认知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