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城的夜晚没有市集的喧嚣,只有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莱彻斯特爵士的木屋是村里最大的建筑,却也只是用黄泥糊墙,屋顶盖着茅草,几根歪歪扭扭的木柱支撑着横梁。
领民们凑出了家里最好的食物:几碗熏鱼干、半袋黑麦面包、两小罐蜂蜜,甚至有个妇人端来了碗野莓,红得象浸了血。
“殿下,粗茶淡饭,实在拿不出手……”莱彻斯特爵士搓着手,满脸愧疚。他的孙女艾拉正蹲在篝火旁,用陶碗煮着野菜汤,火苗映着她补丁摞补丁的裙摆。
戴蒙看着那些明显缺了口的陶碗,又看了看村民们冻得发红的脸颊,对拉里斯使了个眼色。
拉里斯立刻会意,从马背上解下一个麻袋,里面是从劫匪身上搜出的钱币、零碎银器,还有几件不算太差的皮甲。“爵士,”他清点着财物,声音平稳,“这些按市价折算,足够赔偿领民们的损失,剩下的就当我们借宿的费用。”
“这怎么行!”莱彻斯特爵士连忙摆手,“殿下救了我们祖孙的命,还杀了那恶贼,我们感激都来不及……”
“拿着。”戴蒙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领民们的损失要补,孩子们也应该添件冬衣。”
就在这时,一阵欢笑声从篝火另一侧传来。
莱彻斯特爵士看着他那“不着调”的样子,又看看戴蒙坚定的眼神,终究红着眼框收下了麻袋。
艾拉端来野菜汤,碗沿还冒着热气:“殿下,尝尝吧,是蓝叉河岸边的野荠菜,很鲜。”
夜深时,戴蒙走到荒石城的废墟上。穆德四世的墓碑旁打盹,黑龙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戴蒙抚摸着它的脖颈,低声道:“去猎点野味,别碰村民的家畜。”
右肩的黑色三头龙烙印忽然微微发烫,象有团小火在皮肤下燃烧。贪食者发出一声低鸣,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随即展开巨大的翅膀,低空掠过村落,梦火与科拉克休立刻跟上,三头龙的影子在月光下通过废墟,朝着蓝叉河上游飞去。
“究竟野龙之王的命令连同类都得听?还是因为殿下您呢?”拉里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也醒了,正靠在残墙上,黑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戴蒙没回头:“它们饿了,村民更需要食物。”
拉里斯轻笑:“您对这些人,倒是比对君临的贵族上心。”
“至少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算计。”戴蒙望着龙影消失的方向,“穆德家族统治千年,最后只剩一座坟墓。或许对他们这些平民来说,活着比王冠更重要。”
黎明时分,三头龙回来了。
贪食者的嘴里叼着一串串银光闪闪的大鱼,足有几十条,鳞片上还挂着蓝叉河的水汽;
梦火的爪子里抓着好几只大野兔子,耳朵还在微微颤动;
科拉克休最夸张,嘴里叼着一头野鹿,鹿角上沾着露水。
“看来野龙之王的食谱确实广。”罗斯比笑着上前,帮着把猎物卸下来。
村民们被龙啸惊醒,出来一看都惊呆了,孩子们围着鱼串拍手,连莱彻斯特爵士都直咂舌:“真龙就是不一样,打猎都这么厉害。”
“这些当它们的口粮。”他抚摸着贪食者的鼻子,黑龙温顺地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鱼腥味混着龙息的热气,竟不觉得难闻。
贾曼愣了愣,打开布包,里面是个灰色的眼罩,边缘绣着细小的蓝叉草图案。
这位鹿角堡布克威尔家的独眼私生子杀过人、流过血,从未红过脸,此刻却象被火烫了似的,耳根红得要滴出血来。
“哦——”格利安与雷佛德等人立刻起哄,卢伯特甚至吹了声口哨。贾曼把眼罩胡乱塞进怀里,转身就去牵马,背影都透着慌张。
队伍离开荒石城时,莱彻斯特爵士带着领民在村口相送。艾拉站在最前面,望着贾曼的背影,手里紧紧攥着衣角。
戴蒙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废墟,晨光中的荒石城象个沉默的老者,穆德家的墓碑在朝阳下投下细长的影子。
公羊渡坐落在蓝叉河的一个浅滩上。说是小镇,其实只有几十间木屋,一座简陋的木桥横跨浅滩,连接着河的两岸。
河水在这里变得平缓,浅滩上露出大片鹅卵石,几只公羊正在岸边啃草,这也是小镇名字的由来。
“歇歇脚,让马喝点水。”戴蒙勒住缰绳,目光扫过小镇。这里的人似乎都很忙碌,几个渔夫正把渔网拖上岸,妇人们在河边捶打衣物,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与河水的潮气。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蓝叉河的尽头,海疆城的方向,一片火光正冲天而起,浓烟像条黑色的巨龙,在晨空中蔓延开来。那火势极大,连这边都能看到跳动的红光,仿佛天空被烧出了一个洞。
“是海疆城。”拉里斯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眯眼望着火光,“梅利斯特家的领地……怎么会平白无故起火?”
“不象。”戴蒙握紧黑火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除了布雷肯和布莱伍德,河间地诸候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冒犯铁王座的威严,私下打得这么厉害。”
贪食者发出一声不安的低吼,用头蹭着戴蒙的手臂。远处的火光越来越盛,连蓝叉河的水面都被映成了红色,像流淌的血。
公羊渡的渔夫们也看到了火光,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指着远方议论纷纷。一个老渔夫蹲在地上画着十字:“老天爷,海疆城怎么了?梅利斯特家可是守了那里几百年的……”
戴蒙翻身爬上贪食者的脊背,黑龙立刻腾空而起。
他在高空俯瞰,火光确实来自海疆城的方向,整座城堡似乎都被火焰吞噬,隐约还能看到有烟柱从不同的地方升起,不象是偶然失火。
“过去看看。”戴蒙拍了拍贪食者的脖颈,黑龙发出一声龙吟,朝着火光的方向俯冲而去。
盖蕊骑着梦火紧随其后,两头龙的影子掠过公羊渡的木桥,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