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叉河的源头在七泉镇化作无数道细流,象银线般缠绕在泥泞的土地上。
当戴蒙等人的队伍抵达附近时,正午的阳光正晒得路面蒸腾起热气,可镇子入口的气氛却比海疆城的战场还要冰冷一十几个穿皮甲的守备横持长矛,将狭窄的路口堵得严严实实,矛尖上的锈迹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停下!检查!”一个络腮胡守备拦住了一辆商队马车,粗糙的手直接伸进货箱,翻出半袋香料,塞进自己怀里,“最近不太平,按规矩,过路费加倍。”
商人急得满脸通红:“大人,上次来还只要一个银鹿—”
“上次是上次!”络腮胡推了他一把,“现在这附近贼盗四起!没有我们保护,你们怎么安心做生意!交不出钱就卸你车轮!”
贪食者背上,戴蒙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关卡另一侧。
一个打着黄色旗帜的贵族正勒着马,旗上两柄交叉的黑柄锈长斧与中间的黑色王冠格外醒目一是北境荒冢厅的达斯丁家族。那贵族约莫三四十岁,蓝灰色眼眸里满是不耐,
却被两个守备拦着,其中一个正搓着手,嘴里念叨着“贵族老爷赏点酒钱”。
“有名有姓的贵族都敢拦?”坦格利安低声说道,“佛雷家的胆子倒真是越来越大了,真当北境的人都是吃素的?还是达斯丁家这种不要命的家伙。”
就在这时,三头巨龙的阴影彻底投过关卡。贪食者低沉的咆哮让地面微微震颤,科拉克休与梦火的龙息在空气中凝成白汽,守备们手里的长矛“眶当”掉了一地,连那个勒索达斯丁贵族的守备都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一个瘦高个从守备堆里钻了出来,弯腰捡矛时露出的侧脸猥琐得象只偷鸡的黄鼠狼,
他快步跑到戴蒙跟前,袍子上沾着泥点,却努力挤出谄媚的笑:“二位真龙殿下!公主殿下!不要动怒,不要动怒,小人是佛雷侯爵的外甥,海伊爵士的继承人,阿伍德·海伊!”
他指着自己胸前的徽章一褐色底色上金色条纹中一杆黑色干草叉。“最近这一带不太平,贼道猖獗得很,我那表兄瘦瓦德—就是我死去姑姑跟佛雷侯爵大人的三子,前阵子莫名失踪了,到现在没找着,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所以这几日才加严搜查,惊扰了几位殿下,还请恕罪!”
戴蒙没说话,右肩的黑色三头龙烙印忽然发烫,象有团火在皮肤下烧。
他瞥向关卡旁,一个瘦脸守备正借着检查的由头,伸手去摸一个商人妻子的腰,那妇人吓得尖叫,商人想反抗却被另一个守备按住。
“嗷贪食者猛地低头,口中喷出一小团龙焰,“轰”地落在那瘦脸守备脚边,泥土瞬间被烧得焦黑,烫得他跳起来,
靴子底冒着烟。
贪食者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巨大的翅膀扇起一阵风,吹得阿伍德的袍子紧贴在身上。
“不敢!不敢!”阿伍德连忙挥手,“快放行!让殿下的队伍过!”
守备们慌忙让开道路,连之前被拦的达斯丁家的贵族都愣了愣,随即对着戴蒙的方向微微颔首,驱马跟了上来。
戴蒙的队伍穿过关卡时,他注意到七泉镇的房屋大多低矮,泥墙歪歪扭扭,只有镇中心一座石屋还算象样,门口挂着海伊家族的干草叉旗和佛雷家的蔚蓝双塔,显然是海伊家的驻地。
“佛雷家的人,不论后辈还是姻亲果然一脉相承。”格利安甩了甩手中的拐杖,冷笑一声,“连收过路费都学得这么精。”
盖蕊骑着梦火,浅紫色眼眸望着镇外纵横交错的溪流:“瓦德·佛雷失踪的事,他倒提了。看来荒石城那事,佛雷家似乎已经察觉了。”
戴蒙回头看了眼关卡,阿伍德正指挥守备们重新拦路,只是这次收敛了许多,连看商人的眼神都带着忌惮。
他摸了摸右肩的烙印,那里的热度渐渐退去:“察觉也无妨。他们没证据,更不敢跟龙叫板。”
“盖蕊殿下就放心吧,小人办事,万无一‘尸’,他们就算怀疑又能想哪去,‘强盗’和火拼的概率远远更大,”斯壮听到队伍上方低空中传来的声音,
更是直接在他的灰驴上笑着表示“而且小人保证绝对是真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努力。这群黄鼠狼可不敢得罪真龙,就是想借题发挥,多抢点过路费。”
队伍穿过七泉镇,朝着镇外的女巫沼泽走去。
蓝叉河的源头在这里化作无数泥潭,水面上漂浮着绿色的水藻,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的腥气。
达斯丁贵族的队伍跟在后面,那贵族策马追上戴蒙等人:“在下罗德利克·达斯丁,
是荒冢厅的伯爵,感谢几位殿下解围。”
“北境人怎么会来河间地?”格利安问道。
“去南方谈些皮毛生意,顺便提前采备些过冬的粮食,今年的春天比往年冷。”罗德利克的目光落在贪食者身上,带着敬畏,“不过没想到七泉镇成了这副模样,佛雷家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戴蒙没接话,只是催促队伍加快速度。女巫沼泽的烂路在前方延伸,泥塘里偶尔有水泡冒出,像某种生物在呼吸。
贪食者飞在最前面,偶尔任性的落下歇会,但是巨大的爪子踩在泥里,留下深深的脚印,又生气的龙尾扫过路边的荆棘,带起一片泥水。
等他们离开,这里的勒索只会变本加厉,直到下一个“真龙”出现。
但他此刻没心思管这些。女巫沼泽的雾气开始弥漫,遮住了阳光,前方的路变得模糊不清,只有三头巨龙的龙吟在沼泽上空回荡,为他们指引着穿过泥塘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