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壁炉城的火红巨人旗在视野里消失时,国王大道已被积雪埋得只剩一道浅痕。
北风卷着雪粒,像无数细小的冰刃,刮在贪食者的鳞片上,激起细碎的白汽。
戴蒙伏在黑龙背上,望着下方绵延的荒原一一那就是赠地的边界,布兰登的馈赠与新赠地在此衔接,前者的土壤裸露着灰褐色的石块,废弃的果园里,枯瘦的果树枝极象冻僵的手指,指向铅灰色的天空。
“再往前就是新赠地了!”史塔克策马走在队伍前方,黑色皮甲上积着薄雪,他指着远处一道隐约的木栅栏,“那是守夜人划的界标,过了栅栏,就是他们的管辖地,村民每年要给黑城堡交粮秣,换守夜人保护他们不受野人袭扰。”
戴蒙低头望去,栅栏旁立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冰原狼与守夜人火炬的图案一一那是史塔克与守夜人共管的标记。
地面的积雪下,偶尔能看见露出的石头堤道,据布兰登说,那是当初亚莉珊王后巡游时候修的,如今大多被冻融的泥土埋了半截。
队伍行至午后,终于望见新赠地的一处聚落。几十间木屋零散地分布在山坳里,屋顶覆盖着泥炭与茅草,烟肉里冒出的黑烟在寒风中歪歪斜斜,像濒死的黑蛇。
聚落中心的客栈挂着块破旧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黑斗篷客栈”一一显然是给守夜人歇脚的地方,屋檐下还挂着几串风干的兽肉,冻得硬邦邦的。
“就住这儿!”布兰登翻身下马,推开客栈的木门,一股混着麦酒与炭火的暖意扑面而来。
客栈不大,中央的火塘烧得正旺,几张粗糙的木桌旁,坐着几个穿灰褐色布衣的村民,见了戴蒙一行,尤其是三头巨龙的影子投在门外,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店主是个腿的老人,穿看件磨破领口的羊毛衫,见了布兰登的史塔克家徽,连忙迎上来:“是布兰登少爷?快请坐,刚温好的麦酒,还有冻鹿肉干!”他的目光扫过戴蒙的银发紫眸,又飞快移开,显然认出了坦格利安的特征,语气多了几分敬畏。
众人刚坐下,门外就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五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进来,斗篷边缘沾着雪,腰间别着长剑与短斧,胸口绣着黑色的守夜人纹章。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角有一道浅疤,跟布兰登长的有几分相象。
“布兰登!”为首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长期在长城吹风的沙哑,看来他就是布兰登的在长城那位叔叔,守夜人游骑兵罗德利克·史塔克。
他走上前拍了拍侄子的肩,目光扫过众人,在戴蒙身上停留片刻,“这位就是坦格利安殿下?”
“正是!”布兰登笑着拉过罗德利克,“叔叔,我们正要去长城,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你!你们这是?”
“采集物资。”罗德利克坐下,接过店主递来的麦酒,一饮而尽,“长城的冬粮不够了,新赠地的村民交了些燕麦和腌肉,我们顺路拉回去。”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最近塞外不太平,野人小股袭扰多了,昨晚还有伙人想越过大峡谷,被我们赶回去了。”
戴蒙想起安柏伯爵的话,问道:“是同一伙野人?”
“不好说。”罗德利克摇头,手指摩着酒杯边缘,“有的喊着‘长冬将至”,有的只是抢粮食,乱得很。守夜人人手不够,只能靠游骑兵巡逻,幸好诺瑞氏族的人愿意帮我们望风一一他们住得近,跟野人打了几百年交道。”
他披着黑袍,腿斜伸着,将大半身子藏在火塘的阴影里,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听说长城上有位卢卡默·斯壮爵土?”
那游骑兵愣了愣,放下酒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一显然这名字不是什么轻松的话题:“‘好色之徒”卢卡默?你也听说过他的事?”
“家里老人提过,说他曾是御林铁卫。”拉里斯的棕眸里没什么情绪,指尖无意识地转着一枚铜星,仿佛只是单纯好奇,“想知道他如今境况如何。”
“境况?”游骑兵笑一声,往火塘里添了块木柴,火星溅起时,他压低声音,“当年他可是风光得很一一金发飘着,壮得象头牛,比武大会上平民都喊他名字,宫廷里的夫人小姐也爱跟他说话。结果呢?瞒着所有人娶了三个妻子,生了十六个孩子,还都是瞒着彼此的!”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嘲讽:“莱安·雷德温爵士揭发了他,御林铁卫兄弟们气得要砍他脑袋。国王没杀他,却让他以前的誓言兄弟阉了他,然后发配来长城。现在?在黑城堡的铁匠铺打马掌呢,嘴碎得很,总跟新人吹他在君临跟贵族小姐跳舞的事,结果上个月跟诺瑞氏族的姑娘搭话,被人家用斧头追着跑,全黑城堡都笑他‘没了胆子还想沾花惹草’。”
“他的家人呢?”拉里斯追问,黑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炭灰,遮住了他微微收紧的指节。
“妻子被遣去了不同地方,孩子都改了姓一一河文、维水、风暴,都是私生子的姓。”游骑兵灌下一口麦酒,“听说他两个儿子跟着来了长城,不过没跟他住一起,怕被人笑话。”
拉里斯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酒液的暖意没驱散他眼底的冷意,他望着火塘里跳动的火苗,想起祖父鲍尔文提起这位叔公时的无奈,忽然觉得这长城的寒风,倒比君临的宫廷更适合这类“被遗弃的人”。
他没参与众人的喧闹,只是偶尔接过哈兰·杭特递来的麦酒,目光始终警剔地盯着客栈的门了,那是常年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本能。
盖蕊正在梅莎丽亚的帮助下拨开火塘边的炭火,忽然听见布兰登拍看桌子喊:“等过了后冠镇,咱们去寒冰湾看看!渥尔氏族的人烤的白鱼,撒上野茴香,比奔流城的鳟鱼还鲜!还有镇上的酒馆,有姑娘会弹竖琴,唱的河间地小调比君临的好听!”
盖蕊的眉头微微一皱,拉了拉梅莎丽亚的手,对戴蒙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