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一抬头,看见张伟那张带着不耐烦、却真实无比的脸。
积攒了一路的委屈、恐惧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防线。
“呜——”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剧烈抽泣的哭声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这个平时连大声喘气都不敢的哑女,竟猛地从地上弹起。
像一个受尽了惊吓终于找到母兽的幼崽,不管不顾的一个飞扑,重重摔进了张伟的怀里!
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双臂死死箍紧张伟的腰背。
手指紧紧攥住张伟背后的衣服,勒得布料都变了形,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揉碎了,塞进他身体里一样。
那力道之大,勒得张伟猝不及防,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嘶——操!”
张伟倒抽一口凉气。
忍不住骂出了声。
“你这该死的哑巴!撒手!
快给老子撒手!你身上很臭知道吗?一股子酸臭味!”
可李慧仿佛根本听不到他的骂声,只是把脸深深埋进张伟的胸膛,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倔强地死活不松手。
张伟伸在半空中的手,几次抬起,想把这不知轻重的蠢丫头从身上扯开。
但最终,那手在空中顿了顿,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不轻不重地落在了李慧乱糟糟、汗湿的头发上,略显粗暴地揉了两下。
他想说点什么,或许是想安慰,但话到嘴边,却自动变成了他习惯的、恶劣的腔调:
“哭什么哭!嚎丧呢!
你这该死的哑巴!
下次没有老子的允许,你敢离开老子半步,老子腿都给你打折了,听见没有?!”
这凶狠的威胁,听在李慧耳中,却比世上任何甜言蜜语都让她安心。
李慧哭得更凶了,眼泪鼻涕糊了张伟一衣襟。
脑袋却在他怀里一个劲地猛点,喉咙里发出含糊的、表示同意的“嗯嗯”声。
娘家人根本不拿她当人看,只有在这个粗暴的男人这里。
她才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是被牢牢圈定归属的,她活着似乎才有了那么点意义。
虽然,只是短短两天,但她那颗漂泊无依、受尽冷眼的心,己经找到了属于她的港湾。
哪怕这个港湾狂风暴雨,她也分外的珍惜。
好一会儿,等怀里的哭声渐渐变成小声的抽噎,张伟这才像是刚发现不远处还杵着个人似的。
不耐烦地抬起眼皮,看向几乎快要虚脱的李梅。
他勾了勾手指,语气轻佻:
“喂!你,过来!”
李梅吓得一个激灵,强撑着站首了些,怯怯地往前挪了两步。
“你来做什么?”
张伟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玩味。
“买一送一?老李头让你过来当通房丫头?”
李梅刚想摇头否认,说是娘让她来看着妹妹的。
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滑过李慧身上那件簇新的衣裳时。
再想到自己破败的婚姻和无处可去的窘境,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跑缺氧了,竟然鬼使神差的对着张伟,轻轻地点了点头。
张伟显然没料到她会点头,愣了一下,随即乐了,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几分邪气。
“行啊!”
他啧了一声。
“寡妇这个调调,老子一首都很有想法。”
他大手一挥,显得极其“慷慨”。
“让老子给你拉拉帮套,也不是不行。
都别杵门口了,滚进屋吧,碍眼!”
说完,他像是拎小鸡一样,拍了拍还赖在他怀里的李慧的后背,示意她松手,然后率先转身,踢踢踏踏地拖着人字拖往屋里走去。
李慧赶紧抹了把眼泪,紧紧跟上,寸步不离。
李梅站在原地,心跳如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哪来的勇气点头。
管他呢,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叹了一口气,李梅硬着头皮,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也跟着进了门。
一进门,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有些挪不开眼。
宽敞的堂屋,地面平整夯实,不像她们家坑洼的泥地。
雪白的墙壁上几乎没有污渍,高高的房梁上甚至还能看到,模糊却精致的雕花图案。
八仙桌、长条凳、靠墙的柜子…虽然算不上崭新,但一应俱全,擦拭得干干净净。
空气中没有老李家那股永远散不去的霉味、汗味和牲畜粪便的混合气味,反而隐隐有一股淡淡的木香。
跟李慧同样的念头冒了出来。
和张伟家相比,她们家那个低矮、阴暗、满是尘土的土坯房,真的就像一个泥巴垒起来的猪圈。
这让李梅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羡慕。
张伟大剌剌地在八仙桌旁坐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瓜子,“哗啦”一声扬在桌面上,自顾自嗑了两个,吐出瓜子皮。
“哑巴。”
他含糊不清地吩咐。
“带你姐去后边洗干净,牙也好好的刷一下,用牙膏,别拿盐糊弄老子。
老子最闻不得酸臭味,你是知道的。”
李慧连忙点头,喉咙里发出顺从的“嗯嗯”声。
现在她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张伟让她干啥,她就干啥,绝无二话。
她拉了一下还有些发愣的李梅,就要往后堂走。
“等等!”
张伟像是想起什么,叫住了她们。
他起身进了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套,两套新的碎花衬衫。
嘴里嘟囔着:
“妈的,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喏,拿去穿,一人一套。”
他把衣服塞给李慧。
“别穿得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