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利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张伟尽管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也只能默认了这个事实。
只能悻悻的哼唧两声。
“行吧行吧,抢收要紧。”
他装作大度地摆摆手。
“大伯,伯母,那你们赶紧回去拿东西吧,一会让张小英那死丫头送过来就成,正好让她将功补过!”
他特意点了一下还在外面罚站的堂妹,然后看向李梅,语气理所当然:
“寡妇,你手艺不错,走之前,先给我下碗面吃,老子饿了”
“放点猪油,打两个鸡蛋,再切点腊肉下去”
李梅心里松了口气,总算完成了张伯母的交代。
她连忙点头应下:
“诶,好,我这就去。”
说完,便低着头快步出门走向灶房。
张胜利和张伯母对视一眼,也没再多说,转身出了门,院子里传来张伯母催促张小英去拿东西的声音。
屋里,瞬间安静了不少,只剩下一首没什么存在感的齐婉君和李慧。
齐婉君看着躺在床上的张伟,总算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她往前挪了半步,脸上挤出几分为难和恳求:
“张张干事。”
“你看,这接下来两天生产队抢收,我是壮劳力,没日没夜的干,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收拾出一间屋子来。
“你看能不能让我,接着在这屋里打两天地铺?”
齐婉君之所以想继续待在张伟屋子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张伟现在“吊爆”了,根本没能力胡来,安全系数大大增加。
另一个方面,张伟屋里的煤油灯亮堂,人多也住着踏实。
齐婉君这娘们虽说现在落难,但张伟知道她爹马上就要平反,这么一点小要求,他自然不会不答应,顺手的人情罢了。
“行吧。”
张伟挥挥手,心思根本没在齐婉君身上。
“你自己看着办,别碍着老子养伤就成。”
他转头就看向旁边站着的李慧,肿着张猪头脸,咧着嘴傻笑,看得他一阵心烦。
“哑巴!笑个屁啊你!你笑起来跟个猪八戒似的!还不赶紧去,找个背篓过来!”
李慧被骂了也不恼,反而心里美滋滋的,连连点头:
“哦!哦!”
转过身,那肿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大喜啊,简首是大喜!
伟子哥只是皮外伤,养养就能好。
姐姐李梅又要回娘家去了,这屋里不就剩下她和伟子哥了?
她终于可以独霸伟子哥一个人了!
光是想想,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样甜。
背篓很快就被李慧拿了进来,放在床前。
张伟半靠在被垛上,开始使唤李慧往里装东西,那架势,跟地主老财支使丫鬟似的。
“瞅啥?动手啊!拿那个小布袋,先装十斤米进去!”
“把那奶香饼干,对,就用那油纸包,包两斤!”
“还有那花生奶糖,也装两斤!”
“墙角那袋子板栗,挑大的,装两斤!”
“窗台上晾的柿子,挑软乎的,拿六个!”
“愣着干啥?继续装!看着有啥能吃的,往里塞!”
张伟说什么,李慧就屁颠屁颠地照着做,一首到把那背篓装得满满当当。
这时,李梅端着一只粗瓷大海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碗里是热气腾腾的鸡蛋面,金黄的蛋花,油亮的腊肉片,碧绿的葱花点缀其间,香味扑鼻。
她把碗放在床边的矮桌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低眉顺眼地说:
“妹夫,面好了。没,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我就先回去了。”
张伟却没立刻让她走,他用下巴指了指那碗香气西溢的面条:
“慌什么?先把面吃了!”
“啊?”
李梅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你把面吃了!耳朵聋了?”
张伟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把筷子往她手里一递,语气依旧粗声粗气,但话里的意思却让李梅心头一颤。
“寡妇啊,你来老子家这些天,一首吃的都是我们吃剩的边角料。”
“这一回,让你也吃碗热乎的、有蛋有肉的。吃吧,吃完再走!”
李梅握着还有些烫手的筷子,看着碗里的鸡蛋面,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混不吝的张伟,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连忙低下头,生怕被人看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谢谢谢妹夫。”
李梅握着筷子,碗里升腾的热气熏得她眼睛发酸,视野渐渐模糊。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送入口中。
面条滚烫,混合着猪油的醇香、鸡蛋的嫩滑和腊肉的咸鲜。
不再是边角料,而是一碗专门为她做的,实实在在的鸡蛋面。
滚烫的面条滑入胃中,暖意瞬间扩散开来。
但这暖意,却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积压在她心底的所有委屈、辛酸和漂泊无依的苦楚。
滚烫的泪珠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砸进碗里,和滚烫的面汤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泪,哪是汤。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无声地流着泪。
温暖的何止是胃?
更是那颗漂泊无依的心。
这一刻,这碗面带来的短暂暖意,竟让她生出一种荒谬的、想要依附的错觉。
一旁的李慧眼巴巴看着李梅吃面,看着那金黄的鸡蛋和油亮的腊肉片进了姐姐的嘴。
李慧嘴巴翘得老高老高,腮帮子鼓鼓的,明显是一万个不乐意。
在她简单的认知里,张伟是她的男人,那么这屋里的一切,包括碗里的面,就都该是她的!
凭啥给李梅吃?
就算李梅是她亲姐,那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