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晒谷场静得能听见风吹过尘土的声音。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对容貌酷似、境遇却天差地别的姐妹。
大小姐的眼神相当的复杂,掺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有激动,有难以置信,有久别重逢的酸楚,还有一丝近乡情怯的犹豫。
她的嘴巴张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是李慧?还是李薇?”
她记得,家里还有个大姐李梅,她李秀,和李慧,李薇是三胞胎姐妹。
李秀被抛弃时,己经六岁,记得姐妹们的名字和模糊的轮廓。
哑巴李慧听到这话,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连连点头, 笨拙地用手指指向自己,努力地发出音节。
虽然依旧结巴,却带着一种急切:
“李,李,李慧!我,我,是李慧!你,你李,李秀?”
她认出来了!
这个城里的大小姐,是她那个被大水冲走的三妹,李秀!
“姐!真的是你!”
大小姐李秀瞬间红了眼睛, 泪水夺眶而出,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李慧的手, 紧紧握住,仿佛生怕她再次消失。
“你过的怎么样?大姐和小妹还好吗?”
李慧见姐姐哭了,自己也鼻子一酸,但更多的是找到亲人的开心,她咧嘴傻笑了起来, 用力点头:
“好,好,都,都好。
她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手指向一旁的张伟, 带着点炫耀又依赖的语气:
“这,这,我,我男人。”
被点名的张伟立刻露出一个自认柔和、带着点讨好的笑。
这可是大领导的闺女,自己小姨子!
这关系要是攀上了
然而,李秀压根没给张伟一个好脸色看。
她用清冷的眼睛扫了张伟一下,那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明显的不悦。
刚刚张伟可是让她记忆犹新,一边盯着她,还一边挠伤口。
她转过头,心疼地看着妹妹,语气带着痛惜:
“姐,你怎么嫁了这么一个二流子。你说话,怎么都不利索了?”
“我”
张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鼻孔都气大了,立马收起了笑脸。
这娘们,比柳婷那个贱人,还要来得惹人厌!
“你姐十多年都没说过话,在生产队是公认的哑巴,是我给治好的!”
张伟没好气地抢白道,虽然方法有点特殊,但结果是好的不是?
“你们要叙旧的话,先找个地方坐坐先,这大太阳底下,别把领导晒着了”
张胜利也连忙出来打圆场, 点头哈腰地对大领导和秘书说:
“各位领导,外头太阳大,要不?先进大队部食堂喝点茶水,那里宽敞些”
大领导看着这意外认亲的一幕,神色缓和了许多,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移步大队部食堂。
众人进了食堂,落座喝茶。
公社和大队的干部们陪着大领导带来的其他随行人员,气氛总算不那么紧绷了。
而大领导和李慧,李秀,则进了张胜利的办公室。
张伟作为李慧的男人,自然而然也跟着挤进了屋。
关上办公室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从李慧和李秀断断续续、夹杂着手势和哭泣的交谈之中,张伟终于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在李慧和李秀六岁那年,年景不好。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老李头觉得养不活那么多闺女,趁着河里发大水,心一横,把二女儿李慧和三女儿李秀,一起扔到了河里。
李秀被冲的不知所踪, 万幸被下游一个南下干部家庭救起并收养,视如己出,才有了今天的李秀。
而李慧则被大水冲到了岸边, 侥幸活了下来。
亲眼目睹父亲抛弃姐妹和恐怖的洪水,至此之后,李慧就像被吓傻了一样,不再开口说话,成了一个任劳任怨的哑巴。
张伟听得心里首咂舌,这他娘的老李头可真不是个东西!
上一回,老子那为数不多的良知,让老子都没下死手。
就该把那老东西的蛋给踢爆了,再吊起来打,真是个老畜生。
难怪李慧傻啦吧唧的,喝醉酒说话一点也不磕巴,完全就是心理因素,童年创伤!
他偷偷瞄了一眼那位苏大领导,只见对方脸色凝重,看着哭泣的李秀姐妹,脸上全是关爱之色。
张伟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我是大领导千金的姐夫?
那老子以后不仅在红星生产大队横着走,就是红星公社,老子张伟也能称王称霸啊。
公社的主任和书记,敢不给老子张伟面子?
张胜利心底也是一阵狂喜,老子这就和大领导沾亲带故了?
以老子张胜利的才华,当一个大队长简首就是屈才了,老子要当公社主任。
现在有了大领导这个门路,没准还真能往上挪一挪。
众人心思各异之间,大领导干咳了两声,看向张胜利。
“张大队长,就让她们姐妹先叙个旧,咱们到田间地头走一走…”
“哎!好好好!领导这边请!”
张胜利忙不迭地应声,腰弯得比田里的稻穗还低,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
一行人出了大队部,来到了晒谷场。
大领导看着晒谷场上,晒在竹簟上的金黄色稻谷,忍不住弯下腰去,抓起一把放在手心,仔细捻了捻,脸上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
大领导这一蹲下去,人群立马黑压压蹲了一片,就像在集体上大号,拉野屎一样。
公社主任、秘书、大队干部,连同张胜利,全都齐刷刷地矮了半截,目光紧紧跟随着大领导的手,仿佛他手里捏的不是稻谷,而是金疙瘩。
唯一没有蹲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