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024
头顶上传来落雨声,沈知柔吃力地将窨井推开,向草地上爬去。裙边的野草被雨浇的斜坠着。在幽暗的甬道里走了接近两个时辰,此刻终于出来,浑身已疲累到酥软无力,双腿阵阵发麻。她抬手擦了擦额间的雨水,伏在梨云肩上浅喘不止。雨丝斜落着,冬雪四下望了望,将外襟脱下,挡在沈知柔头上道:“此处像是谁家荒废了的宅院,到是隐蔽。不过我们还是脚步快些,穿过前面那片竹林,应当就是渡口了。”
梨云瘫软在地上,声音虚弱:“那甬道里好闷…在不出来,我怕是要晕过去了。”
沈知柔轻声道:“在坚持一会,等上了船,便可心安了。”话落,她指尖紧紧捏住袖口。
快了,就快了。
她马上就能解脱了,她再也不要回长安,回那吃人的牢笼。只可惜,她还未能去母妃的陵园里去看一看她…母妃,我若能离开长安,你一定也替我欣喜吧。风掠起水纹,水鸟低鸣着,发出阵阵啁啾。雾霭裹着江面,对岸的渔火渐次熄灭,随雾隐入江天深处。
渡口旁此时围满了提着长刀的金吾卫。
青阳乃贫县,县里的百姓何时见过这阵仗,纷纷回了宅子关门闭户,熄了烛火。
停靠在岸边的商船皆被缆绳牢牢系定,披着草笠的官兵正登船逐艘细查。“敢问这位官爷,今夜何时能让我们启船呀?我们都是些做小本营生的,可不敢窝藏什么逃犯!我手里的这些货实在是耽搁不起呀!您行行好!通融通融!”
来往的商船船主语气焦灼的问着立在一旁的金吾卫,见他没反应,又在袖口内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闸前的金吾卫将他推开,肃声道:“圣上有旨,今夜无论是官船还是商船,一律不得启碇。商船所受损失,明日府衙会登记补偿。”见如何也行不通,那船主有些丧气,说着大不敬之语。“放肆!在口出狂言!当心将你下狱!”
“今夜这批货出不去!我们怕是也活不起了!还怕下狱做甚?我不管,我要两倍补偿!”
听见吵嚷声,景云偏过头瞧了一眼,冲沈寂道:“陛下,此人一直说大逆不道的话,要不要过去…
“别浪费时间,找人。”
沈寂站在官船的甲板旁,身上的墨黑色披风被雨浸湿,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
“还没找到那甬道连着的出口?”
“回陛下,谢远说他只知道是在一处荒院,可这附近的荒院实在是太多了,属下已命人细细搜查。”
沈寂眉心紧蹙,手掌用力攥着身旁的铁栏,将那栏杆生生捏断。挨家挨户均已快搜遍了,夜深了,长街上也空无人烟,还是不见她的身影他焦灼的踱着步,将火折子点燃,登上高处,瞭望着四周。远处的竹林里,密密麻麻的竹叶被风吹的剧烈摇晃着,在月光下映出片片阴影浮于水面。
他目光倏然顿住,旋即转身走下甲板。
大
夜风扫过肩膀,吹的人脊背生寒。脚下踩着湿漉漉的落叶,发出簌簌声响,平添了几分阴森与寂寥。
竹叶划过脸颊,沈知柔侧过身,提起裙裾坐在了青石上,虚声道:“等下…先莫要往前走了,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梨云双手环起肩膀,倚在沈知柔身侧:“殿下,您别吓我。”冬雪凝神道:“公主,好像是…车碾声。”此话一出,三人皆打了个寒颤。
已是亥时,荒凉的郊野间突然传来车马声,怕不是宫里的人追过来了…声音越来越近,沈知柔面色惨白,攥着裙摆的手沁出冷汗。她强压下惊惧,起身轻拍着胸口道:“快,快走。这四周没有藏身之处,我们先躲到方才路过的庙里,不然一会连躲都没得躲。”窨井盖已被杂草掩上,景云蹲下身将草碾去,俯身探道:“陛下,公主殿下应当就是从此处出来的。”
沈寂垂眸瞧了眼那窨井,指节轻叩着剑柄,冷声道:“城内和附近的村里既都找不见,那人定是没出这片林子。”
他目光扫视着破败的庭院,狭长的双眼微眯起来…好啊,真好。他的乖妹妹真是越发厉害了。从前秋猎上都要牵着他的手寸步不离,如今为了逃离他,竟敢独自跑来这荒山野岭。
她就厌恶他,恶心他到如此地步…
木门颤了颤,侍卫长疾步走进庭院,声音急切:“启禀陛下,这竹林后有座荒置的寺庙,属下方才带人进去,发现公主殿下和那两个宫女正躲在庙里。属下不敢轻举妄动,怕伤了公主,已命人先偷偷守在那,未惊扰公主。还请陛下…话音还未落,沈寂已将木门一脚瑞开,翻身上了马。“你们在这守着。”
断香插在已生锈的香炉里,蛛网卷着残灰,在穿堂风里摇晃着。梨云躲在红柱后,用双手遮着眼睛:“公主,这里会不会有鬼呀…要不我们还是快些去渡口吧,这庙里也太疹人了些,我听我娘说,这种地方,夜里会有恶鬼出来吃人。”
“去什么渡口?没听到方才的车碾声吗?怕是宫里的人已经追过来了,暂且有个藏身的地方便是万幸了。哪里来的什么恶鬼吃人?就你胆小。”冬雪斜睨了一眼梨云,语气不耐。
梨云嗔道:“信不信随你,一会真撞鬼了,你可莫哭。即便现在不走,等天亮了,我们更出不去城,难道我们要在这荒郊野岭躲一辈子不成?”沈知柔拿着绣帕擦拭着手上的泥土,刚欲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烈马嘶鸣声。
隐于草里的侍卫见沈寂已找过来,心下松了口气。“陛…”
沈寂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禁声,勒了马独自迈上石阶。破败的朱红色大门被风吹的吱呀作响,脚步声从耳畔传来,三人肩膀瞬间瑟缩了起来,蜷缩在供桌下,眼神逐渐失焦。人在极度惊恐时,竞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滴着水的长剑从门缝里横插了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屋檐下。沈知柔抬起头,浑身剧烈的抖着,手中的绣帕掉落在膝上…“乖妹妹,你可让朕好找啊。”
沈寂缓缓的像她逼近,目光对上她已泛起泪痕的杏眼。一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