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西的这个住处是楼盘刚刚开发时就买的。
后来听闻陈延清要给女儿在京大附近买房子,他便找人向陈延清推荐了这个楼盘。但后来得知陈佳一的房子就在他楼下,实属巧合。
偌大的房子冷冰冰,几乎没有活人气息。他一年四季全球各地飞,很少有时间住在这儿。
扯着后领口将卫衣脱掉,浸在纱布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他直接扯下来,换了一块防水的。
但伤口没有愈合之前,还是不能沾水太久。
简单洗了个澡,沈晏西换了身衣服,找保险公司来的人提车。
不多时,对方打电话过来,“沈先生,车上的东西您看要不要给您送上来?”
老太太放在车上的东西他已经搬到另一辆车里了,还落下了什么?
“是个礼盒,好像是……雅竹斋的。”
陈佳一的东西。
“放那儿别动,我下来取。”
沈晏西拿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点开陈佳一的聊天框。
两人上一次的对话还停留在彼此的那句“抱歉”。
那个拍一拍是为她设置的,他原本也没打算将她藏着掖着,但除了她,竟也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个秘密。
就好像他们的那段感情,不被人所知,注定没有结果。
去他妈的没结果。
他这些年的人生信条里,所有的“果”都是自己争来挣来的。
可一连三条消息发出去,都没动静。沈晏西甚至不确定地看了看屏幕,怀疑这姑娘又把自己给删了。
没删。
但也没回复。
东西拿到,沉甸甸的。
雅竹斋擅制笔,他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也喜欢请那儿的师傅做笔。但雅竹斋的风格硬朗,选用的玉材也沉厚,其实并不太适合女孩儿用。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晏西就有了联想,再加上陈佳一的反应。
取的时候不情不愿,拿到了还能落在车里。
既然这么不乐意,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沈晏西轻嗤。
就是个没心没肺的骗子。
等第五条信息发出去依然石沉大海的时候,沈晏西收起眼底的散漫,果断拨了陈佳一的电话。
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东西,修长指骨勾着红绳,指腹下意识地轻捻。
嘟声响起,指尖的动作微顿。
还算她有良心。
但这两年,也从来没打过他的电话。
连续的嘟声之后,机械的女声响起,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下楼、敲门、再打。
一个人忽然消失的感觉,他这辈子不想尝第二遍。
眼下,看着眉眼湿漉漉的姑娘靠在床头,沈晏西喉结轻动。
生气和幸好,分不清哪个更多一点。
和她的账,也根本算不清。
陈佳一有点尴尬,她从来没觉得自己体质竟然这么弱,短短一周,发了两次烧。
而且两次,都被沈晏西遇上。
“我……没想到自己体质会这么差。”
甚至到现在,她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只是身上软绵绵的,她以为是太累了。
沈晏西低着眼,看药品说明书上的注意事项,“本来也不好。”
一瞬的安静。
四目相接,又都沉默下来。
不知是谁的回忆里——
“陈一一,你得加强锻炼,体力太差。”
“我体力很好,八百米全年级第一。”
“那接个吻就喘成那样儿?”
“……”
陈佳一偏头看窗帘上的花纹,“我说的是……体质。”
沈晏西的目光落在说明书上那一串化学结构式。
他们之间好像就是会这样,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勾起一连串的反应。
“我说的也是。”
陈佳一:“……”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铝箔被摁破的声音。
“一粒感冒药,一粒退烧药,维C片间隔半小时服用。”沈晏西声线冷淡,像个没有感情的医疗AI。
陈佳一看着圆圆的小药片,有些抗拒。
她讨厌吃药。
从前吃药,都是沈晏西变着法的哄她。但现在,没人哄她了。
陈佳一点点头,“好。”
微顿,陈佳一又补充道:“今晚……谢谢你,麻烦你等下走的时候帮我把门锁好。”
沈晏西看着她,目光幽深平静,半晌才嗯了声。
床头就有温水,陈佳一端起水杯,吃了退烧和感冒的药,又将被子拉高一点。
许是刚刚洗过澡,她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粉,瞳仁乌润水亮。
片刻的对视,沈晏西起身,走出房间的时候,也一并把房门关上。
陈佳一缩进被子里,她其实不太困,甚至还挺精神。
隔着门板,客厅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继而是大门的开合声。
哒——
锁芯归位。
他走了。
*
确认好门锁开合的方式,沈晏西才仔细打量起陈佳一的住处。
同样的户型,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大到家具,小到桌上的一个玻璃杯,都透着她的喜好。
客厅的一角被辟出来做了茶室,矮凳长几,天青白的瓷釉上绘着兰草纹,墙角一丛雪柳,雪白小花缀在碧绿柳枝上,密密匝匝,开得蓬勃旺盛。
记忆深处的少女明眸善睐。
“沈晏西,等以后有了房子,我就在落地窗边设计一个茶室。冬日煮茶,夏日饮冰,桌角要放一捧雪柳。我喜欢雪柳。”
“那我呢?你把我放哪儿?”
“啊?”
看,还是没良心。
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把他放在哪。
沈晏西濯黑眼底带着点笑,折回客厅,弓背坐在沙发上,给谢嘉让发消息。
【您家老爷子的厨子,现在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