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象一根细微的针，轻轻刺了顾今安一下。
他看着巴顿那满是油污和希望的脸，看着他那条破旧却努力工作的义肢，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种最朴素基于父爱和牺牲的愿望，在这个冰冷绝望的赛博世界里，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脆弱得令人心酸。
长舒一口气，顾今安很同情，但或许这就是底层人的命运，他不知如何开口。
“恩，”顾今安最终只是又低低应了一声，移开了目光，“会好的。”
“是吧？我也觉得。”巴顿象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笑容更大了些，“等过去了，一切都会不一样！”
周围其他等待的人，虽然依旧沉默，但紧绷的气氛似乎也因这小小的对话而略微松动。
一些人眼中也流露出类似的憧憬，仿佛在这条肮脏危险的偷渡路上，短暂地共享着一个关于更好生活的微弱梦境。
顾今安却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这种集体性，近乎天真的期盼，在这种环境下，总让人觉得不太对劲。
况且，在这种数据洪流高度发达的世界，真的允许有这样的地方存在吗？
顾今安拧起眉头，他似乎忽略了一点，不能拿地球的思想来套进这个世界。
他缓慢的后撤步，本想开口提醒一下巴顿，但眼下他自身难保，若是跟自己交集太多，对他未必是件好事。
“都跟紧！别掉队！信道开了！”
就在这时，那个瘦小的组织者压低声音喊道，朝人群挥了挥手，率先钻进了两条巨大货柜夹缝中的一条尤其黑暗的信道。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带着压抑的兴奋和紧张，鱼贯而入。
咔！咔！咔！
下一刻，一连串清脆而冰冷的金属撞击声骤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上方、左右、甚至他们来时的信道口，瞬间探出无数个红点。
那是脉冲步枪的激光瞄准器，密密麻麻的红点精准地落在每一个偷渡者的天灵盖。
顾今安想要撤退，但是发现自己已经被彻底包围。
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个身穿漆黑作战服戴着全覆式头盔，装备精良的公司清道夫士兵，如同从钢铁墙壁中渗透出来一般，出现在各个货柜顶部和信道出口，彻底封锁了所有去路。
他们手中的武器散发着死亡的幽光，无声地将所有人包围在中间。
人群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和恐慌，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呵……”
一声轻篾的冷笑从上方传来。
一个穿着同样制服、但肩章明显不同的清道夫军官，站在一个高处的货柜上，俯瞰着下面这群如同待宰羔羊的人们。
他甚至还悠闲地调整了一下自己步枪的瞄准镜。
“那是不属于你们的世界，为什么要执着去探索呢？”
他的声音通过外部扬声器传出，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巴顿脸上的期盼和笑容彻底凝固，然后碎裂，只剩下惨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那只机械义眼疯狂，无意义的缩放着，发出急促的咔哒声。
“可我们也是人啊，为什么要剥夺我们生而为人的机会。”
“出生在第七区就是我们的错吗？”
“我们只是想活得象正常人，有错吗？”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缓缓从清道夫士兵身后走出。
他穿着笔挺的银灰色公司制服，一丝不苟，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胸前佩戴的工牌在惨白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上面清淅印着【寰宇科技内部安全部主管】的字样和编号。
面容冷峻，眼神如同扫描仪般冰冷地扫过下方每一张惊恐的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手，疯狂的金属风暴开始旋转。
“你说的很对，但我不认同。”
随着话音落下，金属风暴迅速开始旋转，恐怖的火力开始宣泄。
下一秒，炽热的金属洪流便朝着人群最密集处倾泻而下。
噗噗噗噗——！
高速弹丸轻易撕裂了血肉之躯，溅起一片刺目的血雾。
惨叫声、哭嚎声、以及肉体被撕裂的可怕声响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死寂，整个货柜围场瞬间化作了人间地狱。
破碎的肢体和内脏混合着锈蚀的金属碎屑四处飞溅，浓烈的血腥味和火药味粗暴地灌满每个人的鼻腔。
“不！不要啊！”
“救命！我不想死！”
“孩子…我的孩子还在等我……”
绝望的哀鸣被更多的枪声无情淹没。
巴顿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那只老旧的机械义眼疯狂闪铄，发出刺耳的咔哒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
他看着刚才还一起憧憬未来的同伴如同麦秆般倒下，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一道致命的火舌即将扫过他所在的局域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拽向一旁。
砰！
他原本站立的位置瞬间被密集的弹孔复盖，火星四溅。
巴顿跟跄着撞在一个冰冷的货柜壁上，抬头一看，拽开他的竟是那个一路上沉默寡言，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狼狈的年轻人。
“想活命就跟紧我，别发呆！”顾今安的声音急促而冰冷，与他之前那副略显孱弱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快速扫视着周围疯狂喷吐火力的清道夫位置和弹道轨迹。
虽然没有脑机接口的辅助信息流，但之前被夜刺往死里操练出的战斗本能和那被强行扩宽的脑域，在此刻生死关头发挥了作用。
他的视觉、听觉、乃至直觉都提升到了极致，周围的一切仿佛变成了慢动作。
“可…可是……”巴顿看着眼前这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