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粒元推着那辆哐当作响的自行车，转身朝着废墟外围走去。
背影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有些懒散，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顾今安看着老师的背影，深吸了一口带着焦糊和尘埃的空气，压下体内依旧翻腾的气血和虚弱感。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仍站在原地的许欢颜身上。
少女独自立在断壁残垣之间，破烂的病号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脸上还带着战斗留下的污痕，但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却清澈依旧，此刻正静静地看着他。
夕阳的馀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却更衬得这离别场景有几分萧索。
顾今安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对不起，连累你了”，或者“这次多亏了你”，又或者是“以后……保重”。
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月光修养院这一趟，他邀请她同行，本是想找个可靠的帮手，却没料到里面水这么深，危险程度远超想象。
许欢颜一进去就被李维院长的规则之力控制，象个真正的病人一样浑浑噩噩度过了最难熬的前期。
直到最后关头才被他暗中解锁，参与决战。
说起来，她除了最后时刻的关键狙击和情报共享，大部分时间都在流哈喇子，几乎算是一无所获，还差点把命搭上。
这份人情，欠得有点大，也有点尴尬。
许欢颜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和愧疚，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唇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算不上笑容、却足以融化些许冰霜的表情。
她的眼神复杂，有劫后馀生的疲惫，有对这片埋葬了无数秘密的废墟的感慨，有一丝对即将分别的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和无需言说的默契。
她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说“没关系，我自愿的”或者“这笔帐先记着”。
她抬起手，看似随意地拢了拢耳边有些散乱的发丝，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顾今安心头莫名一跳。
最终，她只是深深地看了顾今安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印下来，然后毅然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却异常坚定地朝着与栗粒元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影渐渐融入废墟的阴影和渐浓的暮色中，没有回头。
顾今安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怔怔地站了几秒，心里空落落的，象是缺了一块。
直到栗粒元带着调侃意味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舍不得就追上去啊？年轻人要勇敢点。”
顾今安老脸一热，赶紧收敛心神，快步跟上了慢悠悠蹬着车的老师。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死寂的废墟之上，只有自行车链条单调的吱呀声和脚步声作响。
远离了修养院内核局域，周围的景象更加荒凉，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片文明的坟场。
过了好一会儿，栗粒元才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却多了一丝凝重：“王庭教卫，你在里面应该也听到不少了。具体的，我现在不会跟你多说，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他顿了顿，侧头瞥了顾今安一眼，眼神锐利：“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在你达到六级潜能解放之前，不要主动去招惹他们，更别想着硬碰硬。
有时候，认怂、潜伏、保存实力，本身就是修行最重要的一部分。活着，才有未来。”
顾今安眉头紧皱，忍不住问道：“老师，那个教皇……他的实力，比您还强吗？”
这是他心头最大的疑问，也是最大的担忧。在他心中，老师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栗粒元闻言，没有任何尤豫，很干脆地“恩”了一声，承认得无比坦然：“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顾今安愣住了，他没想到老师会承认得这么干脆利落，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栗粒元似乎看出了他的震惊和疑惑，轻笑一声，解释道：“他们的力量体系……很特别，走的路子比较邪门。等你以后到了我这个层次，自然就明白了。”
“现在告诉你细节，保不齐你哪天说梦话秃噜出去，被那老家伙感应到，隔着千山万水都能追着你打，我可不想天天给你擦屁股。”
顾今安一听，立马下意识地双手捂住耳朵，一脸严肃地摇头：“老师您刚才说话了吗？我什么都没听见！我最近耳朵不太好，可能是修养院爆炸震的！”
看着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滑稽模样，栗粒元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废墟上空回荡，驱散了几分阴霾。
他用力拍了拍顾今安的后背，拍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笑罢，栗粒元话锋突然一转，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八卦的捉狭表情，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
“哎，说正经的，刚才那个女娃娃……你是不是对人家有点意思？眼光不错嘛，那丫头是块好料，虽然背景有点复杂，但配你小子绰绰有馀了。”
“要不要老师帮你上门提个亲？别看咱们爷俩看起来不修篇幅，咱这家底和背景，可不比那些所谓的千年世家差！提亲的排面绝对够！”
顾今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正经事搞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呛得连连咳嗽，脸憋得通红：“老……老师！您这都哪跟哪啊！我们就是……就是普通的战友关系！共同经历过生死的那种！您别瞎操心！”
“战友？”栗粒元挑眉，一脸狐疑的表情，“并肩作战可是最容易擦出火花的！当年……咳咳，算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反正你小子自己心里有点数，遇到好姑娘就别尤豫，该出手时就出手！”
顾今安哭笑不得，只能低着头闷声走路，假装没听见。
这老师的思维跳跃性也太大了，刚刚还在谈论关乎生死存亡的严肃话题，下一秒就跳到给自己说媒上了。
不过，经老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