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规客栈住宿都要登记住客的身份户籍,他们怎么敢胡作非为的?
虞嫣挣扎得更厉害,手里被塞入了一个什么冰冰凉凉的冷硬东西。捂着她的矮壮汉嘿嘿笑了两声,“小美人别怕,你的狗碍眼得很,非得给点教训才安生。”
“爷是来给你指条财路的,你今夜留个门,咱俩快活快活,手里银子就是你的。”
“夜市卖果子这么辛苦,能挣几个铜板啊?”
“不如伺候我。”
“过些天,爷爷还有大笔银子,跟我吃香喝辣的,亏待不了你。”
朴刀敲击的声音不断,如意的叫声愈发虚弱。
虞嫣手一挥,银子朝着暗巷一边阁楼半开的窗户狠狠砸去。
“哪个王八蛋砸我的窗?!”
窗被唰地拉开,书生嗓音中气十足,透着一股花灯节只能闭门苦读的郁闷。
矮壮汉循声去看。
虞嫣趁此空档,咬了他手掌一口,想放声大喊,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真的有巡逻士兵听见动静赶来了。
“好啊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矮壮汉甩了一下手,料不到士兵来得这样快,揪着虞嫣的衣领往墙上一掼。同伴赶来,两人先后踩着胡同尽头的几个木箱,熟练翻墙而逃。
虞嫣浑身虚软,坐在地上想喘一口气,想到如意,立刻爬起来。
如意蜷缩在几步开外,她喊了好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起来,它一只脚跛行,不敢着地,没走几步就栽倒在地上。
“如意?”
虞嫣手抖得不成样子,想去触碰,更怕伤着它。
余光一暗,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骨节宽大、属于男人的手,毫不犹豫按上了如意的胸腹四肢,极快地检查每处关节,“断了两根肋骨,前腿或有骨裂。”
似曾相似的低醇声线,像绵柔的酒里掺了砂,有一点微哑。
好像是在哪里听过的。
虞嫣愣怔地抬眸,对上一张青面獠牙的雷王面具。
男人着黑色戎服,蹲在她身侧,身躯几乎挡住巷口所有光线。他身后有五六个士兵,清一色的绯色窄袖袍、大口袴,佩横刀,执弓箭。既不是京兆府的衙差,也不是巡逻的金吾卫。
她不熟悉别的军队编制,张了张嘴想说话。
对方藏在面具后的眼眸幽深,打断了她:“知道开宝街在哪?”
“知道的。”
“好。”
男人一把抄起了如意,把它抱上了马,走之前喊了一声“长青。”
“交给我吧。”
叫长青的青年应了,越众而出。
他来到她跟前询问方才的情形,以及两个赏金客的样貌。
末了,见虞嫣魂不守舍,还在担心她的黄毛犬,笑笑安抚:“开宝街的兽大夫是我们的退役兽医,治马治牛治狗,都手到擒来的。这位娘子放一百个心!”
兽大夫医馆很好找。
这么晚的时辰,开宝街上还拉开半扇门,点了灯的铺子就是。
虞嫣找到时,送如意来的军汉不见了。
如意毛茸茸的脑壳肿了个包,前腿被木板子夹起来,毛发凌乱地躺在医案上,湿漉漉的眼睛无精打采。
虞嫣把小布包攒的碎银铜钱串都倒出来,“大夫,用最好最快的药,这里银子要是不够的话,我明日再给你送过来。”
兽大夫拨了拨,只挑走几粒大的银角子,“你给我搭把手,给它敷药,完事了这狗得留我这儿,三五天内都不要挪动它。”
更夫敲响梆子,三更天快过。
虞嫣满身膏药味,疲惫地出来,不敢回碧涛客栈,走到脚底酸软才回到了蓬莱巷。
月亮恰好被浮云挡住,蓬莱巷很暗。
她凭感觉摸到了墙缝的备用钥匙,插入钥匙孔开锁,屋门却推不动。
有铁链碰撞,在冷冷细响。
她不敢置信伸手去摸索,在云散月出的冷光中,看清两个门环间串联的细铁链,发出了一声荒谬的笑。
邻家婶儿迷迷瞪瞪,被她拍门喊醒了,以为自己在做梦。
“虞姑娘你要借、借什么?”
“斧头。”
“借斧头做什么?”
“我屋门前被锁了。”
邻家婶儿一惊,睡意消了。
“我昨日出门时还好好的。哪家魔星转世的皮小子?真是能作弄。”
“不是小孩锁的,是我爹找人锁的。”
“……这,为何啊?”
是啊,为何呢。
虞嫣拿到斧头,用点心篮子的棉纱布缠住了手柄,紧紧攥住,砍向了细铁链。
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晃动一下,依然牢固。
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链条虽细,层层缠绕。
她如蚍蜉撼树,每一次铆足了力气的挥臂,都是徒劳。
太热了,太累了,太多倒霉事了,她很快出了汗,连眼睫都沾得湿润,模糊了视线。
“唉,虞姑娘你先别哭啊,你等我当家的回来,他力气大,你小心伤着了自个儿。要不然,你去我屋里对付一夜,先别管这个锁链了。”
擅长忍受委屈的人,不擅长听到安慰。
虞嫣不太听得进去了。
眼前越来越模糊。
她砍的好像是一道锁链,又好像是别的什么。
五年前,她以为自己嫁给良人。
溜回婚房时,不小心踢到了个铜盆,哐当一声,心跳得快跃出嗓子眼。
陆延仲抱起她,“放心,今夜哪怕动静再大,都无人来偷听。”
五年后,娇声唤陆延仲“郎君”的已换了旁人。
她手攥着一把旧斧,有家归不得,把她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小狗躺在医馆里,不知要养多久才能好,养好了不知还能不能跑跳。
有好多人劝过她不要和离,不要自讨苦吃。
她错了吗?
明明是陆延仲才是食言的那个。
虞嫣快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