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恨意来得理所当然,且毫不遮掩。
魏一的话刚说完,前头就起了骚动。
“放开!放开我!我不进学院城了还不行吗!我乘船原路返回,绝不逗留!”
一个富贵老爷模样的人怀抱包裹正准备溜边下船,被两个黑衣卫扯着领子拽了回来,一把将他扔到了魏一脚边。
富贵老爷摔得疼了,破口大骂:“操!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是乾坤圣武砀的远方亲戚!他得叫我一声大表哥!”
他挣扎爬起身来,不小心碰到了魏一的靴,连忙牵起袖子去擦:“不好意思啊大人。”
他的眼睛骨碌碌转,原还想嬉皮笑脸地朝魏一递上拳头大小的钱囊,不料被魏一一脚踢进了荒器。
待他刚一落定,两台仪器上的黑色符文转动,牵动着凹槽里干涸的血渍碎成渣掉到地上。
两根指针的尖端与他的太阳穴相触的一瞬间,就好像洪水卸了闸,巨量的气从他太阳穴涌入,化作千丝万缕在那人的身体里的每一寸粗暴地、肆意地翻找着什么。
富贵老爷摔得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气击中,面上青筋瞬间暴起,两只眼睛不住地往前凸。
他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不多时,在场的人都能闻见一股臊骚臭味,只见那位穿着华贵的老爷身下已是濡湿一片,有褐色的液体流出。
此时他像一只癞皮狗,在地上嚎叫扭动。
“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
“大人,我不想死,求你,求你们!”
没有人敢为他发声,巨量的气折磨他却不让他立刻去死,这无疑是酷刑,这是凡人对荒鬼嫌恶的具像化。
“我一生没做过坏事,乐善好施,救助了不少居无定所吃不上的人。”
“荒鬼便不该活吗!!是荒鬼便不该活吗?”
“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春娘……我,我该听你的,不该来的……”
气涌动未停,直至在他胸口凝聚,并化作一只大手紧攥住那处砰砰跳动的东西,穿透皮肤,来到船舱内。
那是一颗豌豆大小的珠子,漆黑的,表面纹路繁复,像是远古的咒文。咒文还在不停变换着姿态与位置,每一次变换便有蓝光浮动,随后一声浅浅的低吟,似心脏跳动。
荒鬼的第二颗心脏,名为荒鬼之心,是蛮神之力的源泉。
被剥除荒鬼之心后的荒鬼当下不会立即死亡,只是衰弱几分,失去力量,失去领悟气的能力,一段时间之后才会迅速耗尽生命力,在一炷香之内经历孱弱、衰老,失血,最后死亡。
剥除荒鬼之心的过程极其痛苦,那人已经当场晕厥了。
魏一着人将那只荒鬼送出去,集中关押进一个被称为“盒子”的小船上,等待遣返。
这边,仪器中间的两根指针凝结出来的气包裹着那颗小小的荒鬼之心,最后消失不见。
魏一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喝道:“下一个!”
后面又有几只人高马大的荒鬼意欲冲卡,直接被几道言诀绞杀,剥夺荒鬼之心,连活着回去的机会都没有。
前头还在骚乱不停,师瑶数着卫队清出去的荒鬼数量,忽觉有人在拉她的袖子。
“姐姐,给你,糕点,可好吃了。”相雅眨巴着一双小鹿眼,瞳仁亮晶晶的,双颊粉红,很是惹人怜爱。
师瑶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快些回队伍去。”
相雅点点头,正要退回去,然而还没等她挪步,就被魏一叫住了。
相雅一下子惊得愣在原地,双手绞着裙摆,不知该往哪儿放。
相元离她最近,想要上前去,却被支琼叫住。
支琼从后面的队伍上前来,从容见礼:“军爷。”
魏一用不耐烦的眼光从她身上扫过,又略过后面的相元几个,快速用过去的经验判断,这几个,全都是荒鬼。
魏一:“干什么?”
他眸光极冷,又人高马大的,相雅吓坏了,连连往哥哥怀里钻。
支琼扫了扫长袖,将相雅等人掩藏在身后,温言细语:“孩子小排不住队,来给她喜欢的姐姐送糕点吃,误了军爷事,我代孩子给军爷赔礼,还望军爷大人大量,放过孩子这一回。”
魏一一时间没说话。
她用气量来堵他的嘴,殊不知他宁愿不要这威望与面子,也要荒鬼一个不落的死。
支琼再度行过礼,等不来魏一的准允,只得先带着几个孩子往队伍后面走。
“先验他们。”
魏一突然下令。
砰得一声,一道言诀打在支琼跟前,阻断了他们的去路,随即几名黑衣卫便不辞辛苦的将两台仪器搬到了支琼面前来。
那仪器的凹槽里面还有先前剥除荒鬼之心沾染的血,甚至还有一点肉渣。
“师父,我,我害怕。”相雅泪眼婆娑,相元的脸也跟着黑了几分。
符云佑抄手靠站一旁,看戏一样:“怎么办?不救他们吗?”
师瑶手指自己:“你问的是我吗?”
符云佑睨她一眼:“不然是谁,刚才人家还被你亲了一口呢。”
他不深不浅叹了口气,“不过也是,我们自身也难保,也就我少交几个朋友的事。”
这话像是开启了师瑶某种机关,她又重新记起,此番出来这一趟,除了重修十二境,她还立过誓要做全天下最最好的娘亲。
眼下帮符子默救下几个刚认识的朋友,就是迈出了“做全天下做做好的娘亲”微小的一步。
积跬步以至千里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相雅是第一个被点入阵的,师瑶就想上前,却被符云佑拉住了:“你怎么救?”
师瑶想了想:“靠我这张脸?或者,验不过就开打吧,不过就是百十来个五境、六境的修者,我好歹也七境好不好!”
符云佑刚想拉住她:你只有乾字是七境啊!
师瑶阔步向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