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体系,捅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他身后的几个专家,也都沉默了。他们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震惊与狼狈。他们就像一群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却在一个偏僻的山谷里,被一个土八路用最原始的办法,打了一场莫名其妙的伏击。
周建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中的那股激荡之情,终于化作了如释重负的平静。他转过身,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林枫。
林枫也正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林枫迈开脚步,穿过人群,走到了失魂落魄的陈总工面前。
“陈总工。”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对长者和前辈应有的尊重。
陈总工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这张清秀的脸上,没有半点胜利者的炫耀,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嘲讽,只有一片坦然。
“林书记……你说吧。”陈总工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
“陈总工,各位专家,”林枫环视了一圈,“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地下的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那条所谓的软土层,其实只是一个巨大空洞的‘盖子’。如果我们按照原定方案,在这里打三十根二十五米深的灌注桩,无异于把一捆筷子插进一个豆腐脑盆里,不仅起不到任何加固作用,反而会因为钻孔和震动,破坏掉这个脆弱的‘盖子’,引发更严重的地质灾害。”
这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让在场的专家们无法反驳。
“所以,”林枫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起来,“我建议,必须立即废弃原有的水库大坝设计方案。”
废弃方案!
这四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专家组里炸开了锅。
“胡闹!这太草率了!”一个老专家立刻反驳道,“发现问题是一回事,怎么解决是另一回事!设计方案是省水利设计院的专家们经过反复论证才拿出来的,怎么能说废就废?”
“没错!”另一个专家也附和道,“就算地质情况有变,也应该是在原有方案的基础上进行修改和补强。比如,把桩基加长,一直打到下面的岩石层上!”
“加长?你知道那要增加多少成本吗?工期要延长多久?”林枫立刻反问道,“更重要的是,大坝的位置选在这里,本身就是个错误。我们等于要把一座大山,压在一个巨大的空洞上。就算桩基打得再牢,谁能保证这个地下空洞本身,在承受了上亿吨水体的巨大压力后,不会发生结构性坍塌?”
林枫的质问,让那几个专家哑口无言。
他们是搞工程技术的,不是搞地质研究的,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那你说怎么办?”最先反驳的那个老专家被逼急了,没好气地顶了一句,“你说废弃就废弃,那新的方案呢?你一个镇里的领导,难道比省设计院的专家还懂水利工程?”
这句话,带着明显的火药味和职业歧视。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周建国的脸色沉了下来,正要开口。
林枫却抬手拦住了他。他看着那位老专家,脸上没有丝毫怒气,反而露出一丝微笑。
“专家同志,您说得对,我不懂水利工程设计。”林枫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但有时候,解决问题的关键,恰恰需要跳出固有的专业思维。”
他走到临时会议室里挂着的那副巨大的水库工程图前,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
“既然这里不能建,那我们就换个地方。”
说着,他手中的红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一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弧线。
“把大坝的坝体,整体向上游平移五百米,绕开这片该死的地下空洞区。同时,改变原有重力坝的设计,采用更适合复杂地质条件的拱坝结构。这样一来,不仅能从根源上避开地质风险,还能利用两岸更坚固的山体作为支撑,大大提高大坝的安全性!”
林枫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他每说一句,陈总工的眼睛就睁大一分。
当林枫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陈总工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地图上那道崭新的、充满了想象力的红色弧线,浑浊的眼睛里,那潭死水般的茫然,正被一种名为“震撼”的风暴,搅得天翻地覆。
他不是在看一个外行人的胡言乱语,他看到的,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项目的、天才般的构想!
然而,震撼过后,更巨大的阻力也随之而来。
“不行!”一个声音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你这是在挑战整个水利设计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