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反锁,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是一道分界线,将外面的世界与这间小小的、属于林枫的堡垒彻底隔开。
他没有开灯,任由自己沉浸在午后的昏暗与寂静里。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着他的脸,那些刚刚冒着奇险拍下的照片,像一枚枚沉默的炸弹,安静地躺在相册里。每一张照片,都足以在石桥镇这潭死水里掀起滔天巨浪。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油然而生,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重的压力。
他清楚,现在绝不是引爆这些炸弹的时候。自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大学生村官,人微言轻,无根无基。贸然将这些东西抛出去,非但伤不到李卫国和赵大强分毫,反而会让自己被这股力量反噬,尸骨无存。
他需要一面盾牌,一面在风暴来临时,能够护住自己的盾牌。
他的目光,落在了脑海中那道悬浮的系统面板上。
这个冰冷的、鲜红的负数,像一根针,刺痛着他的眼睛。这就是他的盾牌。在官场这张巨大的棋盘上,人心,才是他唯一可以倚仗的、最坚实的阵地。他必须在引爆矛盾之前,将这个负数,变成一个足够强大的正数。
他关掉手机,站起身,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选择走镇政府门前那条宽阔的水泥路,而是拐向了通往镇子边缘的田埂小径。他需要暂时从那些盘根错节的权谋中抽离出来,去寻找一些更真实、更具体的东西。
八月的太阳毒辣得像一团火,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枯草被晒干后的焦香。田野里,本该是一片喜人的翠绿,此刻却大片大片地泛着病态的焦黄。地面上布满了龟裂的纹路,像一张张干涸开裂的嘴,无声地诉说着对水的渴望。
这一切的根源,正是那个烂尾的石河水库。
一个巨大的讽刺。李卫国他们用来中饱私囊的工具,正以最残酷的方式,报复着这片土地上最无辜的百姓。
走了一段路,林枫看到田埂上坐着一个干瘦的老人,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满脸愁容地望着自家那片几乎快要枯死的玉米地。老人头顶上,飘着一个数字。
林枫停下脚步,走了过去。
“大爷,抽烟呢?”他主动开口,脸上带着和煦的笑。
张大爷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林枫。看到他虽然穿着朴素,但白白净净,一看就不是干农活的人,便又低下头去,兴致不高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在他眼里,这大概又是哪个从镇政府里出来溜达的年轻干部,说些不痛不痒的漂亮话,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林枫也不在意,他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向那片龟裂的土地。“今年的天,是真旱啊。这玉米……怕是撑不住了。”
提到自己的心病,张大爷的话匣子像是被撬开了一条缝。“撑?拿什么撑?”他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语气里满是怨气,“水库修了半拉子,说好的水渠也成了空话。以前还能从河里抽点水,现在河道都快见底了。再这么晒下去,今年别说收成了,连秆子都得当柴火烧了。”
林枫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急着表态。他蹲下身,捻起一撮干得像沙子一样的泥土,在指尖轻轻搓捻。
“大爷,以前这片地,都是怎么浇的?”
“还能怎么浇?”张大爷指了指不远处一条几乎被杂草完全覆盖的沟渠,“喏,就靠那条老水渠,从上游的响水河引水。后来修水库,说要建新的,这条老的就没人管了,堵得死死的。现在好了,新的没来,老的也废了。”
林枫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朝着那条废弃的水渠走去。他拨开半人高的杂草,果然看到一条干涸的沟渠,里面塞满了淤泥、石块和腐烂的枝叶。他顺着水渠往上游走了几十米,发现源头的响水河虽然水位很低,但并非完全干涸,依旧有一股细细的水流在顽强地流淌着。
问题不在于完全没水,而在于水流被堵住了。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转身走回张大爷身边,表情认真:“大爷,这水渠要是疏通了,水是不是就能过来了?”
张大爷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通?谈何容易。这渠堵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光靠我这把老骨头,弄到明年也弄不完。跟上面反映过好几次,每次都说研究研究,就没了下文。”
“那咱们现在就弄。”林枫说道。
“啥?”张大爷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林枫没有再多解释。他走到田埂边,看到一把被遗弃的、只剩下半边豁口的铁锹。他走过去捡了起来,然后,做出了一个让张大爷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脱掉脚上的鞋袜,整齐地放在田埂上,然后卷起裤腿,露出白净的小腿,没有丝毫犹豫,一脚踩进了那散发着腥臭味的淤泥里。
冰凉、黏腻的触感从脚底传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淤泥不深,只到脚踝,但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他握紧那把破铁锹,对准堵得最严重的一处,用力地挖了下去。
“嘿!”
一铲子下去,挖起的不是淤泥,而是一块卡在里面的大石头。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他虎口发麻,差点把铁锹扔出去。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溅起的泥点子,在他干净的白衬衫上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印记。
张大爷彻底看傻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下来视察的干部,见过下来慰问的干部,也见过指手画脚的干部,可他还从没见过二话不说,自己跳下水渠干活的干部。
这后生……是真傻还是假傻?
林枫喘了口气,没有放弃。他扔掉铁锹,弯下腰,双手伸进冰冷的淤泥里,摸索到那块石头的边缘,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的脸憋得通红,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起!”
伴随着一声低吼,那块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