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盆冷水浇得半凉。
“那……陈主任，您的意思是？”
“我没说不查。”陈国忠看了他一眼，“但不能像你这样，横冲直撞。纪委办案，讲究的是证据确凿，程序正义。现在，最紧急的，不是查李卫国，而是你刚才说的，下游村民的恐慌情绪。”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似乎在帮林枫梳理思路。
“这件事，既是危机，也是契机。是李卫国捂不住的第一个脓包，也是我们介入调查，最名正言顺的理由。”
林枫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瞬间明白了陈国忠的意思。
“你的任务，变了。”陈国忠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来举报的，而是来‘求助’的。你回去，立刻回到石河子镇。不要再去找李卫国硬碰硬，他现在是惊弓之鸟，你越碰他，他反弹得越厉害。”
“那你让我做什么？”林枫急切地问。
“做你最擅长的事，去做你修路时做过的事。”陈国忠的目光里，透着一种老猎手般的精明，“去村里，去安抚民心。一个村一个村地走，一户一户地谈。告诉他们，政府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正在研究解决方案。你要把他们的担忧、他们的诉求，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形成一份详细的民情报告。”
他加重了语气：“这份报告，不能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我要看到下游三个村的村支书、村主任的联合签名。我要看到，这份报告代表的，是几千名群众的真实意愿。”
“我明白了！”林枫恍然大悟，“您需要一个无法被驳回的理由，派一个正式的调查组或者工作组下来！”
“是‘安全生产及维稳工作督导组’。”陈国忠纠正道，“以检查水库安全隐患、化解群众矛盾为名，名正言顺。督导组到了，查阅资料，勘探现场，找人谈话，就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一盘死棋，瞬间被盘活了。
林枫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已经变成了激动的热流。他看了一眼陈国忠头顶，那民心值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30，信任\/布局】。
“可是……李卫国不会让我这么做的。我现在被他困在办公室，人、财、物，什么都没有。”林枫说出了自己的困境。
“那是你的问题。”陈国忠的回答很直接，甚至有些冷酷，“如果连自己镇里的几个村子都搞不定，那你今天也不用站在这里了。记住，你是国家干部，你的权力是人民给的，不是他李卫国给的。他能收走你办公室的电话，还能收走你的腿吗？”
林枫被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随即胸中涌起一股热血。
“去吧。”陈国忠摆了摆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这是送客的意思了，“记住，稳住人心，拿到报告。在你把报告交给我之前，不要再跟我有任何联系。保护好自己。”
林枫站起身，对着陈国忠，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次，他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和感激。
他走出纪委大楼，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普通的小楼，感觉它不再是冰冷的铜墙铁壁，而像是一座藏在幕后，随时可能发出雷霆一击的炮台。
他现在，就是那个负责校准方向、点燃引信的炮手。
林枫攥紧了拳头，他没有去客运站，而是径直走向了县城的五金店。他掏出身上仅剩的几十块钱，买了一样东西。
当他再次坐上返回石河子镇的中巴车时，他的背包里，多了一个崭新的，能喊话几百米远的，大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