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知晓可以绕过函谷,以往的外军便不知晓吗?
自晋以前,南道未有多处邬堡时,依有雁翎关、蠡城等山关险城。
即使土镇恶一路顺遂,最起码也要数月时光。
而若是能够在一月内攻克函谷的话,沉林子也早就领兵出发,而不是在此与王镇恶争论。
正因为攻函谷无望,便只能另辟蹊径,
“南道上的邬堡,多为世家豪族把控,路上的大小县城亦同,其中以待王师者不在少数,依我看,走南,远比攻函谷轻易。”王镇恶解释道。
那些士族中人,最擅长的便是顺应大势,道路看似艰险,但要是有“百姓”单食壶浆相迎,便与平地并无一二。
见众人沉思,王镇恶又道:“国难之际,姚泓不得不用宗室子弟,他定然不会将破虎牢之因公布与众,可用的宗亲寥寥数人,姚绍纵使动身,多半驻守于潼、函二关,南无将,岂不是唾手可得?”
沉林子不熟悉关中地形,他虽听得头头是道,若要他领军入南,是远不及王镇恶、毛德祖二人。
此时西进,对于两位秦人而言是大好机会,对于沉林子则不然,
王镇恶用馀光打量着檀、沉二人,他见前者蠢蠢欲动,后者瞻前顾后,便在心中思量。
过了一会,王镇恶指着图中的黄河,说道:“南道不足以供大军通行,秦军观我等兵出一路,难免调重兵屯于论池、宜阳,倒不如兵分两路,分而击之。”
刘裕位于太极殿时,便是以分击为主,使胡藩、朱超石、沉林子两路兵马与前军相互策应,而子午谷与武关的两处人马虽没有进展,也算是变相削减了秦军的兵力。
攻伐之道,就在于此。
要是晋军同六国联军,后汉诸候联军般汇集兵力于一处,哪能有这般进展?
如今王镇恶欲兵分两路西进,也是依照此理。
分攻并非万全之策,非常看重领兵将领的武略,
也就是刘裕魔下猛将如云,不愁无人可用。
当然,用的不好,便要为敌所噬,各路溃散,全线崩盘。
集兵于一处,有利有弊,对于人心不齐的各路兵马,至少能保证下限。
沉林子本还有些迟疑,可当他仔细一想后,语气放缓道:“王将军之意,是要我领水师西进?”
“秦军畏首畏尾,可洛阳无重兵,面对其反扑———”王镇恶看了眼刘义符:“世子年少,该留人镇守洛阳。”
“既如此,你又何出两路之说?”
如今能走的两路,无非南北二道,要走水路,便要借道与魏。
拓跋嗣的态度,刘裕传来的信中已经写的很明确。
两岸的渡口分别为秦、魏两军所占据,自洛阳以西的黄河,水势更为湍急,船只难以操控,错过了渡口,亦或是被河水冲散,皆是常有之事。
除去天时,晋军登岸又要受秦军半渡而击,阵型施展不开,只能顺着河水继续漂流西进,一旦孤军深入,断了粮草补给,那就是瓮中之鳖,任由秦军躁。
“我所说的两路,乃是我与德祖克论池之后。”
“这—”
听此,沉林子愣了下,感情王镇恶这是在给自己画饼充饥。
“过函谷并非难事,克潼关则是难事,姚绍受三主重用,不可小,其人稳重,且深晓用兵之道,我常将自己位置的换作与他身上,以此推演。”
话音落下,王镇恶又看了一眼刘义符后,接着说道:“忠于姚氏之臣寥寥无几,他调主军回援,与其分兵于函谷、宜阳,不如集大军驻于潼关,如此,分击之策无用矣。”
真要让他来做,便不会任由己方倒戈,他会将潼关以外的军民尽可能回撤于关内,以潼关为国家的生死界限。
这般做,也就只能想想,即使天子答应,群臣也不答应,群臣答应,地方大族不答应。
真要他派兵去迁移军民,只会使动乱来的更快。
并非是所有人能跟昭烈帝比肩,常有人坪击他携民渡江乃是不智,可能够让一群世代居住于此的百姓,自愿的跟随一个漂流半生之人远离故乡,可谓是难如登天。
更别说那些大族坞堡中的坞民了,要不是符坚下诏拆毁司隶与京兆的坞堡,现在的关内,约莫五里设一坞,实现了“坞堡化”。
“我攻占论池后,你便与道济领水师入函谷,北上攻取蒲坂。”
语毕,沉默了半响的檀道济出声道:“便依镇恶之策。”
沉林子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当他扫眼看向众人后,无奈妥协道:“我依王将军之策“好!”
金墉城门处。
刘义符与王镇恶、毛德祖三人步行至城仓,望着一车车满载的粮食运出。
“我与德祖不在,世子可倚重于道济与敬士。”王镇恶相嘱道。
刘义符笑了笑,回道:“王公顾及太多,秦军断然不敢兵出函谷。”
“凡事有万一,世子切不可大意。”王镇恶忧声道。
长安是何情况,他只能窥其一二,要是姚绍领大军出函谷,直攻洛阳,那便要山峦崩塌。
刘裕领主军与拓跋嗣对峙,自己又绕道与南,檀道济与沉林子虽能独当一面,但比起那些个老狐狸,到底还是年轻。
“恩。”
话音落下,三人一时无言,刘义符想起了什么,随与身旁武士吩咐了几句。
半刻钟后,一车装载着铁(chi)运来,刘义符拿起两把,分别递给了王镇恶与毛德祖“南山道艰险,县城与坞堡墙壁低矮,攀岩攻城时,可用此铁。”
刘义符入洛阳时,得知王镇恶有意西进,便令众人征募工匠,一方面打造些旗帜,修补军械甲胄,另一方面便是为了改良一番这铁,也就是飞钩。
铁攀爬山道,亦或是攻打坞堡时,货有奇效,王镇恶领军入山,定然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