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纵容他一次。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身为儿子———
刘裕出声打断道:
“打天下,乃为父操心之事。”
言罢,父子二人一时无言。
“儿平生唯此一次,往后绝不胡来。”刘义符请求道。
面对刘义符的苦苦相求,刘裕叹了口气,道:“你还想统军?”
“想。”刘义符接连颌首以应。
“那便跟随在为父身侧,做你的突将。”
刘义符见事情无回转馀地,只得点头应下,当下也没有需要他能够统军的机会,刘裕既然不打算撤他的兵,待到关中后他依可自行招募士卒扩军。
刘裕之所以想要让朱超石建骑军,也是知晓在关中以及北方,骑军大有可为。
当然,军中还是以步卒为主,步骑协同互补,才是他所想要的。
秦军骑兵万馀数,灭秦以后,建三千骑并无多少压力。
“父亲打算给予薛帛何职?”
“你想要予他何职?”刘裕反问了一句,缓声道:
“封赏之事,皆要待大军至长安之后再施行。”
邮城。
“长长孙公。”
当长孙嵩来到城下,门前值守的甲士,见其一身袍染与鬓须染的灰黑,险些没认出来。
长孙嵩暮色沉沉,一双深邃的眼瞳黯淡不少,加之身后一众灰头土脸,低耸着脑袋的骑土,氛围沉重的多。
再次入城,苟活的众将只觉步履极为沉重,宫城就在前方,他们却不敢相望。
待到街道两旁百姓的目光眺来,愧色更甚。
长孙嵩自整顿溃军北撤后,路上至今未发一言。
河北的百姓见到所向披靡的骑士们落魄归来,一时间还分不清状况。
殿内,拓跋嗣面色阴沉,当他看到恭候在旁崔浩时,脸便会不由自觉的发烫。
拓跋嗣也曾想过会败,但他却不曾料到会是此等大败,三千步卒破三万骑,抛开损失不谈,他拓跋嗣已然成了刘裕纂位不可或缺的垫脚石。
而此时的崔浩,自得知兵败后,与长孙嵩一般,未曾发一言,他越是这般,拓跋嗣便愈发不适。
长孙嵩年事已高,又是鲜卑之长,经此一败,哪怕拓跋嗣有心替他挪开背上的大锅,也只是徒劳无功。
整整五千鲜卑骑兵,自建国以来,至今也才建有三万骑军,这一战便损失近五分之一,对于连年遭受天灾的魏国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此番伤筋动骨后,要想发兵讨伐四面壤敌,不知要休养生息多久。
好在晋军追击不上,没有趁胜势攻伐河北,在这其中,于栗功不可没。
于栗有功,可拓跋嗣也不会在此时封赏,败便败了,事已至此,悔恨无用。
待到长孙嵩入殿,拓跋嗣心境平复,未有责罚之意。
长孙嵩刚一见拓跋嗣,便跪拜在地,
“臣,乞骸骨。”
“唉”拓跋嗣哀叹一声,上前扶,“败于刘裕,非卿之罪,乃朕不听伯渊所言。”
拓跋嗣深知怪罪长孙嵩无用,治理边镇地方不能少了这位肱骨老臣。
更何况,两派的关系,若无长孙嵩在其中作隔膜,恐会生乱,
答应下宗的是他,执意出兵的是他,身为一国之君,要是连这点气量都没有,魏国疆土,何至万里?
“镇守河内,郡中守备充盈,晋寇无机可趁,局势未到危卵之时,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卿从戎半生,应当深悉此理。”拓跋嗣徐徐劝道。
长孙嵩哑口无言,缓缓起了身。
“国不可无卿,卿先休养一段时日,其馀诸事,朕自会料理。”拓跋嗣宽慰道。
“臣枯烂之身,唯以效死以报陛下之恩!”
长孙嵩再次跪拜,拓跋嗣连连摇头叹息,再次上前。
三回过后,长孙嵩离开了殿内。
“长孙公,长于治国,短于用兵,长孙公自幼长于北方,不曾涉及中原,习性经验使然,陛下令他北征蠕蠕,平定贼寇远远足矣,可令他与刘裕交战—”
直到此时,崔浩虽然敬重长孙嵩,但魏国已然没有再一次大败的机会,故而他口无遮拦的对拓跋嗣进谏。
拓跋嗣知崔浩言外之意,他望着长孙嵩区偻的背影,对其的怨气顿然消散一空。
“治国的人才,朕却令他带兵,想那刘裕所列之车阵,换做他将,熟可破之?
说是这般说,真要比较一番,国内统军之能盖长孙嵩一筹的将领,不出一手之数。
“刘裕不日将至潼关,灭秦只在弹指间,朕却只能在邺城中枯坐。”拓跋嗣哀声过后,看向了崔浩,问道:“卿可有对策?”
直到此时,他只得求计于崔浩。
崔浩自战报传来时便开始思绪,可他却故作深思好一会,方才说道:“往昔姚兴好名,毫无用处,当今秦主体弱多病,性情软懦,以至宗室叛乱不止,刘裕趁姚兴之死,乘人之危,灭秦已是定局,非人力可阻。”
听此,拓跋嗣抿了抿唇角,了好一会,又做回在御榻之上。
“刘裕武略比之慕容垂,何如?”
崔浩知晓拓跋嗣是在求自己宽慰,他稍加思索过后,正色回道:
“刘裕更甚。”
“如何甚之?”
“慕容垂继父辈之基业,生而贵,便如夜蛾赴火,立功不算难事,刘裕出生于微末,未有寸土、未有一兵一卒,奋臂高呼之下,灭桓玄,北擒慕容超,南平卢循、孙恩,篡夺朝权,代理国政。”
夸耀一番后,崔浩见拓跋嗣脸色时缓时紧,一转语气道:“刘裕灭秦后,定要筹备纂位之事,
关中早已不是当初的关中,两秦百年以来,关中戎夷之人混杂,汉胡参半,乃虎狼之地,刘裕登基,必然南归,孔子言;‘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