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恭敬应下,展开文书。目光扫过,内容无非是催粮调兵,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焦头烂额的紧迫。
当他看到“太原”二字时,心中微微一动。
太原王氏,乃是北地数一数二的高门望族,树大根深,即便在这样的乱世,依然举足轻重。
而王颜可就是王家人。
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王家一点消息没有,李昱也像原主一样按部就班地工作,现在还没到他露出头的时候。
李昱摇了摇头,驱散这些不相干的念头,专注手下,开始奋笔疾书。精瘦的字体在纸上游走,清晰工整。
誊抄完毕,李昱吹干墨迹,将一份仔细归档,另一份揣入怀中,起身便要去兵曹。
刚走出官廨大门,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噤。
就在这时,一辆装饰虽不张扬、但用料极为考究的马车,在几名健仆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府衙侧门。
马车帘幕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但车壁上一个小小的王氏家族徽记,却让李昱的脚步顿住了。
太原王氏的人?
只见一名身着青色锦袍、神色倨傲的中年仆役跳下车,与守门的吏员低语几句,便被引着,径直朝李昱所在的正堂走来。那仆役目光扫过,看到身着低级官服的李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带着一种门阀世家特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李昱下意识地侧身让开道路。
那仆役并未多看他一眼,快步进了官廨,似乎直接去找长史陈大人了。
看来快能把王颜可给娶回家了。
李昱摸了摸怀中那份要送往兵曹的文书,定了定神,迈步融入街道上稀疏的人流。
李昱送完文书回来,已是半个时辰后。官廨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异样。
同僚们虽依旧伏案,但眼神交汇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微妙。长史陈大人坐在自己的案后,面色比刚才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惶惑,见他回来,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座,并未多言。
李昱刚坐下,准备继续整理户籍,那名王氏的仆役竟去而复返,这次,他手中多了一个用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锦囊。
仆役的目光在堂内扫视一圈,最后,竟直直地落在了李昱身上。他一步步走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官廨里显得格外清晰。同僚们都停下了笔,悄然望来。
仆役在李昱案前站定,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份倨傲却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近乎怜悯的神色?李昱看不真切。
“阁下便是李昱,李令史?”仆役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官廨鸦雀无声。
“正是在下。”李昱起身,心中不安到了极点。
仆役将那个锦囊双手递上,动作看似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此乃我家主人致李令史之函,请亲启。”
李昱接过锦囊,入手微沉。
在满堂同僚探究、惊疑的目光注视下,李昱深吸一口气,剥开了沉重的火漆。锦囊内,没有书信,只有一张折叠整齐、质地异常精良的赤色笺纸。
他缓缓展开。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纸婚书。
女方名讳处,清晰地写着:王颜可。籍贯:太原祁县。旁边还有生辰八字。
而男方,正是他李昱的名字,以及他的籍贯、生辰,分毫不差!
婚书末尾,盖着太原王氏宗主那枚鲜红而威严的印鉴,仿佛一道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