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做主,开了东西厢房的门,请她们分别进入。郑筝直奔东厢房,气昂昂走到一半,满怀不服气,扭回头恶狠狠道:“宋知意,你别得意,等我母亲过来,才是要好好教训你呢!”
宋知意全然不把她的恐吓当个事,讥笑道:“好啊,我等着看你们的能耐。”
“你放狠话我来接招”的一个回合结束,两人不欢而散。
西厢房里,周氏捧起宋知意的左手,吹了吹,语重心长道:“宋妹妹,你也忒冲动了,看看这手弄的,哪还有过去细皮嫩肉的样儿?”
宋知意振振有词:“她骂我爹,我忍不了,就得和她拼命。再者,她比我惨,头顶秃了一块,难看着呢。”
周氏给逗笑了:“你还真心大。得了,快想想一阵儿你家里大人过来,怎么应付吧!”
宋知意轻松道:“我爹总归是理解我的。”
周氏道:“是,你爹宠你,这是尽人皆知的。我是指郑家,不是善茬儿。”
郑筝的父亲以口蜜腹剑闻名朝野;她母亲虽有个不错的出身,却被家里惯坏了,对人颐指气使,一副市井泼妇做派,小到家里的仆人,大到她娘家的亲人,无人敢不从着她。
宋知意这点子狂妄劲儿,较郑母可差远了。故此,周氏才出此言。
宋知意冷笑道:“再不是善茬儿,不也得讲个道理?明明是郑筝先侮辱我的,我即使动手,那也是被逼的。”
正说着,外边响起丁香的声音:“郑二姑娘就在里边,郑夫人请。”
芒岁挨近门,朝外望望,见丁香引着个丰腴贵妇人未及进东厢房的门,郑筝就从里面飞出来,一头扑到妇人怀里,呜呜哭诉有人欺负她;那妇人摩挲着郑筝的头脸,哄个没完,好容易哄住了,瞪着眼,凶巴巴道:“灵灵放心,我指定替你讨个说法!”
芒岁忙向宋知意报告所见所闻。
“没事,恶人先告状在我这不顶用。”宋知意起身,开门阔步出去,迎面看见郑家母女,郑筝头上那撮秃了的头皮,尤为抢眼,她忍不住噗嗤一笑:“你既梳头,怎么不变通一下,想法子把那地儿遮遮,露出来多丑啊。”
郑筝指着她对郑夫人告状:“母亲,你看她多嚣张!”
郑夫人拍拍郑筝的胳膊,自去宋知意面前,质问:“是你先出手打的我女儿?”
这时候,宋平扶着官帽,火急火燎来了,一下子拦在郑夫人对面,护宋知意于身后。
“爹,你总算到了。你再迟点,我就要给她们生吞活剥了。”宋知意学起郑筝那套,可怜巴巴道。
宋平没应声,单和郑夫人说:“小孩儿家打打闹闹,很正常,咱们做大人的,回去教训两句就好了,何必张扬起来,还是在别人家,多没脸。”
听着宋平讨好郑家,宋知意不干了,冒出来说:“才不是打打闹闹,是郑筝出言不逊,辱骂咱们家,我打她是应该的!”
宋平呵斥她:“大人谈事情,你个小孩子别出来捣乱!芒岁,快点送姑娘回家反省!”
官高一级压死人,更何况郑家老爷是三品大员,宋平开罪不起,宁愿委屈宋知意一回,决定赔个笑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宋知意反抗着不走。宋平是真动了肝火,疾言厉色道:“你老子的话都不听了?回去!”
她何尝受过一句重话,当下眼睛就红了,甩手跑走了。芒岁赶忙追着。
郑夫人原揪着不放过,是宋平堆笑给赔了不是,态度恳切地承认是他疏于管教,日后必当严加看管,郑夫人方才罢休。
出来的回廊下,闷头撞着一个人,宋知意正憋屈着,不想管,对面却开口了:“是你打了人,你倒是又哭上了。”
是陆晏清。
她慌忙抬头,仰见他锁眉抿嘴;如是表现的他,太眼熟了——他在怪她。
“……别人骂我,骂我家里人,难道要我忍气吞声吗?”宋知意咄咄逼问。
“那是你们的事,不是我的事,也不是陆家的事。”陆晏清漠然道,“你们起冲突,非打架不可解决的话,可以在你家,也可以在她家,更可以在街头巷尾——陆家,并非你们出气撒火,比谁任性刁蛮的地方。”
刁蛮?他居然说她刁蛮?
“连你也怨我?”
于此,陆晏清不置可否。
他无意探究今日她们谁对谁错,他单纯是怕麻烦,而她们在陆家大打出手的行为,恰好给他添了麻烦:何嬷嬷为此十分不快,陆夫人无奈做出劝退宋、郑的决定,以防她们再次挑事;周氏一心一意助着宋,反复为其求情,荒谬的是,竟把他搬了出来,要听他的意见。
闺阁中的事,同他有什么干系?
周氏既提出来,他正好在家养伤,不好推诿,则有了当前遇上宋知意且漠不关心的一幕。
前面一个麻烦等着,倘若再言语纠缠下去,搞不好又增加一个麻烦。思虑清楚,陆晏清便不理宋知意,举步而去。
一个个不分青红皂白,错怪自己,宋知意伤透了心,挥洒泪水,含怨赌气转头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