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宋知意观看得目瞪口呆,既感慨郑父竟然舍得对郑辉下此狠手,也疑惑薛景珩在这之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漫漫思量间,肩膀给人拍了一下,一回头,恰恰是笑得玩世不恭的薛景珩。他直白发问:“这场面,够不够精彩?够不够解气?”
宋知意点头称:“是够震撼的。哎?话说两千两固然不是个小数目,可以郑家的情况,不至于闹到当街拿鞭子抽人的份上吧……你究竟怎么挑拨的?”
薛景珩但笑,并不回复,转过脸交代文进去给惨叫痛哭的郑辉送副拐杖,助其支撑伤痕累累的身躯,顺利走回郑家。
文进依言,从马车顶上取下拐杖,近郑辉跟前,施以援手。
借着文进帮扶,郑辉勉强站起来,脸皮因浑身的疼痛而扭曲狰狞。
“我可没挑拨,单就是派人拿着欠条去了郑家,结果你猜怎么着?”薛景珩自然地把胳膊肘放上她的肩,满面怡然。
“我要能猜着,还问你?”她好生嫌弃,侧迈开一步,躲开他勾肩搭背的动作。
薛景珩吃吃一笑,两手背到身后:“结果,郑家门前已经堵了多多少少的债主了。那小子,足足打了上万两的饥荒,光利钱就够压死他了。他爹能不动气么?不往死里打他,我都看不过眼。”
宋知意简直匪夷所思:“他是不分昼夜、不吃不喝地赌钱,不然也背不上这么大的债吧!”
薛景珩:“玩到那等程度,没救了。”
宋知意心生警觉,扭头直视他云淡风轻的侧脸:“我说你,你好好记着他今日的下场,引以为戒,趁早改了你那贪玩寻欢的臭毛病。万一哪天你重蹈他的覆辙,被你母亲公然痛揍,我可不管你。”
薛景珩笑得更深了:“我是哪种人,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和你分道扬镳的。”
这会儿,郑辉按着拐,一瘸一拐过来,狠狠瞪向薛景珩,咬牙切齿道:“不就是几千银子,你至于要账要到我家门口?姓薛的,我记着今天的耻辱,你给我等着!”
薛景珩轻浮一笑:“哦,欢迎你与我算账,我随时奉陪。”
郑辉疼得紧,放狠话已属强行为之,再进一步泄恨,他顾不上了,架着拐,蜗牛般往家的方向挪动开来。
宋知意挖苦道:“看看,得罪了他。你说话算话,一人顶着,别殃及我啊。”
薛景珩自信勾唇:“我一贯言而有信。”
第二天早晨,宋知意特意早起一个时辰,精精致致装扮过行头后,抵达陆家外,瞄见西角门尚关闭,松了口气,而后要芒岁掏出出发前装好的金疮药——上次她手烫着,陆晏清给的那瓶,她只涂了几回,剩了大半瓶。
芒岁道:“这药膏子本来出自小陆大人之手,小陆大人手头上多得是,姑娘既送,可以再买一些,拿这个出来,感觉没什么必要……”
“我当然知道多此一举,谁让我身边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哦,有倒是有,薛云驰那天给的。可是我总不能把薛云驰的转送给陆二哥哥吧,一旦那家伙冷不丁记起来问我去向,又该甩我脸子了。”宋知意摩挲着药瓶,瓷白的瓶身沾染了她的温度。
芒岁争不过她,干脆闭嘴。一挑眼神,发现西角门渐渐开了,陆晏清款款步出,官袍翩翩,容色清冷。“姑娘,小陆大人出来了。”
宋知意抖擞精神,迎上前,不急于赠送药膏,先问候一番:“陆二哥哥,你穿成这模样,是要去上朝了吗?”
芒岁暗戳戳无语。官服都上身了,不上朝还能干嘛……姑娘真是的,平常独一份的聪明伶俐,一碰上小陆大人,那脑筋宛如锈死了。
陆晏清倒没嫌她明知故问,点一点头。
“那你手上的伤,不要紧吗?”宋知意朝他缠着纱布的右手掌注目。
“无甚大碍。”
“那也不能疏忽大意了。”她适时捧高药瓶,慢声细语说明用途。
随着药瓶的抬高,陆晏清隐隐约约所见她带着划痕的手背,不觉眉心一紧:“宋姑娘的伤,应该比我的严重。宋姑娘自己留着使唤吧。”
反应过来他在关心自己,宋知意心里登时乐开了花儿,热风吹过抓痕累累的手背,也不觉着痛了,尽管笑嘻嘻道:“陆二哥哥,我没事的。”说着上下左右挥动几下手臂,“你看,我一点儿都不疼了。”
陆晏清颇为无奈,颔首不语,眼光仍然于她身上停留,仿佛在等待她有无其他话说。
宋知意顿悟,顺杆往上爬,试探道:“陆二哥哥可以告诉我,是谁划破你的手的吗?”
陆晏清:“是公事,不便相告。”
她学着崔璎的懂事,点点头不多问。
俯下的视野中,小姑娘微微垂首,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着。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疑问,陆晏清也顺势而为,问出口:“宋姑娘来得如此早,就是为了给我送药吗?”
她豁然抬头,眸子里犹如缀着点点星辰,闪闪发光:“是啊!前天晚上我就想给你来着,可惜我没揣着。好在今天带上了。陆二哥哥,念在我少睡一个时辰,专程送来的份上,你就收下呗?”
她每天睡到中午才起的事迹,大家全知道,陆晏清自然不例外。然一向好吃懒做的她,居然因为担心他的伤势而牺牲自己,攥着一瓶他要多少有多少的药,专门奔来,静悄悄地在外头候他出来……逢人对答如流的他,此刻,如鲠在喉。
春来算计着时辰,操心话越说越长,会误了上朝,硬着头皮提醒:“公子,不早了,该动身了……”
宋知意率先急了,忘了淑女那一套,索性将药瓶塞去他腰间悬挂的荷包内,继而识相地让开路,含笑挥手:“陆二哥哥慢走。”
陆晏清嗅觉异于常人地灵敏,他嗅到一缕清香,源自于腰侧的荷包,应当是茉莉花香。他上朝办公时,从不熏香,亦不佩戴香囊——是她适才擅自而短暂的碰触,将她衣服上的熏香残留在了他身上。
春来牵着马过来,道:“公子,请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