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场景的搭建除却视觉和听觉,还应该有嗅觉。
奚粤是走进这家米线店后,嗅觉才得到了冲击。
弥漫在四周的肉香,辣椒香,还有明显不来源于米醋的、带有清凉果味的酸,在潮湿气息里滚一圈变得更有存在感。
刚刚坐苗誉峰的摩托来时,还看到有客人走进来,如今已经过了中午饭点,加上忽然汹涌起来的雨,店里已经无人。环顾四周,只厨房门帘里隐约见有人忙碌,有涮碗洗锅的叮叮当当。
“吃了没?”
奚粤又吸了两下这糅杂的香气:“吃了,山上吃的。”
“挺会吃。上面那家农家饭,油鸡枞绝了,同样的东西同样的调料,不同人做味道就不一样,”迟肖态度自然,就跟这店也是他开的似的,用脚踢来两个小板凳,在门口的檐下,“坐。”
奚粤再次往院子里张望:“我以为你叫我过来是借我一把伞。”
“我都没伞呢,这不也困这儿了?”迟肖坐了下来。他一条长腿支着,一条腿屈着,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呆着吧,等雨停。”
两个小板凳并排摆着,距离不远不近。
奚粤想起了盛澜萍,那天晚上她和盛澜萍也是这样坐在院子里说话,她转过头能看到盛澜萍腰上系着的一块阴丹蓝的绣花小围裙,现在转头,她能看到迟肖的小腿。
夏秋相交,乱穿衣的季节,他上身外套是长袖的,下边却是宽大的短裤,小腿轮廓到脚踝处收进去,风一吹,几根敏感的腿毛开始敏感地颤悠。
“你冷啊?”
奚粤脱口而出。
迟肖看向她:“你冷?”
“我在问你。”
“我也在问你。”
奚粤收回目光,抱着膝盖端正坐着,目光放远,落到远处氤氲雾霭中的山际线:“我不冷。”
“嗯,腾冲九月气温还是挺高的,但早晚另论,下雨了天凉。”迟肖说。
奚粤点点头。
俩人一时无话。
一左一右,化身成为雨中的门神。
奚粤抬抬脚尖,轻踏地面,本想给那雨里连绵的山拍个照,不想手机电量只剩百分之6,便扣下手机,随手从门槛边揪了一根草棍在手里玩。
“一个人旅游?”
无聊的话题起始。
奚粤摆弄着草棍,刮了刮鞋边湿泥:“对,临时决定的,也不好找搭子。我在网上找了一圈,没人跟我路线一致。”
迟肖很捧场地表达出好奇:“你什么路线?”
“没有路线。想到哪走到哪,腾冲是我第一站。”
又是一段无言的沉默过后,奚粤开口接着说:“我接下来想去德宏,再然后就没想好了,可能西双版纳,也可能往北走去怒江,看天气吧,我攻略还没做好,买了张随身带的云南省纸质地图,但看不太懂。”
迟肖笑了:“妹妹,你这叫没计划啊?”
奚粤实在是对这个称呼ptsd了,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皱眉头了:“我比你大,别这么喊我。”
“啊?”
“油。”她发表一字锐评。
早就想这么说了,这几天遇到的男的都怎么回事啊?
迟肖笑容掉帧,他觉得自己有点冤枉:“不是那意思......”
话说一半对上奚粤眼神,就又咽了回去。
“好......那请问怎么称呼?”
“奚粤,广东的那个粤。”
“迟肖,两个姓氏叠一起。”迟肖每次讲自己的名字都要祭出的冷笑话,今天也不例外,“有奖竞猜,猜猜我妈姓什么?”
听了很多遍的名字从本人口中说了出来。
奚粤自愿放弃未知的奖品,睁大眼睛佯装茫然:“有点高难。”
迟肖再次失笑:“你真是......”
“真是什么?”
“那天晚上见你,好像跟今天不太一样,”迟肖有点不确定奚粤还能否记得那一面,所以提醒,“烧烤店。”
草棍在手里转了好几圈,奚粤低头看蚂蚁:“我那天晚上什么样?现在又什么样?”
“那天晚上小峰呛老朱,我特怕你误会以为捎上了你,要是抄起酒瓶子砸过来,我还得纠结一下替谁挡。”迟肖说,“你明显生气了,但是也没说什么,我猜你可能是觉得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看得没错,我就是包子性格,”奚粤点头表示肯定,“谁把我惹毛了,那就惹毛了,一个毛茸茸的人,而且我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开玩笑。”
迟肖捕捉到关键信息,笑了:“对不起,我错了。”
奚粤看了眼前人一眼,摇了摇头。没多大事,她大度,早忘了。
“那个,小峰?我刚刚就是坐他的车上山的。”
“你们都聊什么了?”
“没什么,作为老板,你好像很受员工欢迎,他很崇拜你,还有你的店长,夸赞你情商智商双高。”奚粤如实相告,“所以你是来员工家里慰问的吗?”
迟肖也坦诚:“我一年也就来一回,最多两回,有时间就走走看看。”
“你会记得你每一家店的每一个员工?”
“那有点难,但我会记得我每一个朋友。”
奚粤扬扬眉。
迟肖在她的复杂眼光里,很轻松地笑了下。
......
这时身后传来响动。
一个阿姨掀开厨房门帘走出来。
奚粤猜这应该就是苗晓惠的妈妈。
看到门口坐着的俩人,特别是陌生的奚粤,她有点讶异,问了句什么。奚粤听不懂,但迟肖朝那阿姨笑笑,用普通话答:“哦,朋友,雨停了再走。”
苗晓惠妈妈又问了一句。
迟肖转过头:“问你吃不吃米线?”
奚粤再次深嗅空气:“......吃过了。”
苗晓惠妈妈便不再管他们,在厨房门口坐下了,面前是一个圆圆矮矮的小炉子,烧炭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