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南絮以头触地,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与无比的恳切道:“陛下,奴婢恳求陛下与娘娘单独听奴婢一言。”
待她说完,场中一片寂静,都觉得她怕是疯了,事已至此怎敢叫陛下和娘娘还能听她辩解,刹那间只闻秋风掠过草地的声音。
良久,谢承渊才缓缓开口,目光却扫向一旁的垂眉耷眼的郦姎道:“进来。”
“愣着做甚?”
直到陛下的声音再次响起,郦姎这才明白陛下这是在叫自己呢,她压下心里头的委屈酸涩,跑了几步追了上前。
这次陛下独一人走在前头,她迈着小步子才勉勉强强跟上,拳了拳空空的手掌,仿佛心里头也跟着空了一块。
但好在,陛下还愿意理她不是吗。
一进御帐里头,郦姎站在陛下位置不远不近的地方,楼南絮在下头深深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草地,声音哽咽道:
“陛下明鉴,奴婢欺君罔上,罪该万死,不敢祈求宽恕。然奴婢的家父,乃北境抚远将军楼远,家父遭奸人构陷,战败获罪。
奴婢不甘家族蒙冤,更不忍见父亲一世忠勇却蒙受不白之屈,奴婢深知女子之身难以接近真相,报仇无门,万般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奴婢剪去长发,混入陛下的亲军中,只盼有朝一日能立下军功,得见天颜,以求陛下重查旧案,还家父一个清白。”
她微微抬头,泪眼婆娑地望向皇帝,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中的一丝哀恳。
谢承渊触及她泪眼朦胧的样子,想起了楼家三兄妹在自己还是秦王的时候便追随着自己,她两个兄长皆阵亡于清君侧之时,唯有这么个小弟。
现在更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谢承渊被蒙蔽的怒火不知不觉消了大半,楼远的女儿啊……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玷污军纪,混淆纲常,本无颜苟活于世。
只求陛下赐奴婢一个角落容身,让奴婢能活着看到沉冤得雪的那一天。
奴婢愿入宫,绝非心存妄念,觊觎天颜,奴婢愿只做个宫廷里的摆设。
随后她又朝着郦姎重重地磕了下去,眼含热泪面露哀求道:
“奴婢可以发誓,绝不靠近陛下寝宫半步,绝不碍着娘娘的眼睛,只要一口冷饭、一间陋室让奴婢能苟延残喘,静待天日昭昭的那一天便足矣!”
她说完,再次深深叩首下去,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显得无比脆弱又无比坚韧,将一个走投无路、只求一线生机的忠孝孤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郦姎略略侧了侧身子不辨喜怒道:“楼百户言重了,诸事皆有陛下做主。”
她虽是这么说,但谢承渊的目光淡淡扫过,还是察觉到了她凝重的面色,他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楼南絮,”谢承渊声音陡然转沉,带着帝王的绝对威严道:“你可知罪?”
“奴婢知罪孽深重!”楼南絮深深叩首。
“念你救驾有功,身世确有可怜之处,且忠勇可嘉,朕,今日便赦你死罪。”
楼南絮肩头一松,仿佛劫后余生。
但谢承渊的话并未说完。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女子之身,混迹军营,成何体统?
即日起,褫夺你百户之职,册封为贵人,入宫侍奉。”
“奴、嫔妾,谢陛下隆恩!”
郦姎瞧着逃过一劫欢天喜地退出去的楼南絮,心里的钝痛感愈发明显地敲击她的心扉,她压下喉中蔓延的苦意盯着地面。
“央央没有话要同朕讲?”谢承渊的声音忽地响起
郦姎不语,只一味摇头。
“既然无话可说,爱妃便退下吧。”说罢真的瞧见郦姎头也不回地退了出去,谢承渊还是暗暗怨上自己心急过了头,一辈子还长着呢。
“李德全,还不叫人去送?”
靖王与人刀剑相加,那蠢姑娘便直愣愣地盯着也不知躲一躲,叫人如何放心?
又如何舍得同她置气?
谢承渊叹了一口气,终归是拿她无法。
便暗暗道只要在回京路上央央主动寻他一次,这些事他便只当未曾发生。
只要一次,哪怕是个哀求的眼神也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