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也碎了。
现在这人说对不起,无非是因为运气不好,被迟蓦逮到,没办法。下下之策。
内在逻辑有理有据,就算李然骂他两句,也是合情合理的。
李然挺直腰板:“你……”
肇事男眼眶湿红道:“小伙子,叔叔真的不是故意撞你,真的是赶时间。我要养家,上有老下有小,好几张嘴巴等着我挣钱回家吃饭呢,太难了。小伙子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叔叔吧,不要为难我啊,呜呜呜……”
抬手抹掉眼角的眼泪,哭得伤心悔恨。
如果李然不说原谅,就是他不懂事,罪大恶极。
实则这缺德男人平常抢路抢习惯了,这种事熟能生巧,演起来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无论对面是谁都得对他这幅样子动恻隐之心。
——迟蓦除外。
沈叔也除外。
中国人骨子里内敛,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被撞到后找不到人,也能自己说服自己,自认倒霉忍忍算了。急性子的肇事男平常被抓要么死不承认,要么好声好气,总有一款戏码管用。
撞李然时肇事男戴头盔戴口罩,电动车是他姐的,监控都不能直接说是他。被沈叔找到时肇事男吊儿郎当地不认,沈叔没跟他废话,哦一声,然后一拳砸在他肚子上面。
借用巧劲儿,连淤青都不会有。去医院都鉴定不出伤痕。肇事男怕得要死,痛得跪在地上哀嚎,立马捂着肚子举手投降。
但见到李然以后,他发现这孩子肯定好骗。而且李然好像害怕迟蓦,关系大概率不怎么样。
当机立断,肇事男背对迟蓦开始哭。情真意切。
果真,李然被堵得拧眉,为难地说不出话。
这时他做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举动。
求助迟蓦。
李然可怜巴巴地看迟蓦,用眼神求他帮帮自己。
迟蓦一挑眉,没出声,意为他自己解决。
并且他就在旁边看着。希望他能让自己满意。
现在的李然明显做不到。
最初想远离的脚不自觉地朝迟蓦那边迈半步,李然拼尽全力地道:“……迟先生。”
迟蓦知道,李然这种人,向他求助第一次的时候,他必须得帮忙,没有“最好帮忙”这个选项。否则无论李然以后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都不会向他伸出第二次手。这不是李然的自尊作祟,只是他胆小而已。他能麻烦别人一次,已经是耗尽勇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然觉得迟蓦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但他凉薄的唇间并没有叹息声传出。
暮色渐浓,旧小区富人区的路灯全都一一亮起,照亮这条街道。迟蓦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嘴角咬着。
打火机跳出一簇火苗,迟蓦抬手要点燃香烟。而后抬眸看向李然,还是个未成年。他手一松把金属打火机一甩盖灭火苗,没点燃那根烟。
“你要养家,这孩子年龄还小,正是要被养的时候。”迟蓦咬着烟睨向了声泪俱下的中年男人,漠着声调说道,“他知道每天遵纪守法,你却不知道。我没多少时间跟你浪费,别烦我。”
语气蓦地不耐烦起来,李然听得一抖。
肇事男没想到迟蓦会突然加入,肚子的伤不是他打的,但他觉得迟蓦的冷漠比沈叔那一拳头还厉害,但凡他再不识相,就不止挨一拳那么简单了。
他立刻颤颤巍巍地说会如数赔偿的,赔偿库里南,赔偿山地车,全赔全赔。
晚八点,李然发觉库里南的钱是中年男人全权负责,自己不再欠迟蓦的钱;又看着手机上通过收款二维码进账的80块,整个人脚下轻飘飘的。
换胎花50块。
换新车把花30块。
车把的事儿其实和中年男人无关,但他也照价赔偿了。
赚了。
几千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对迟蓦来说犹如喝水,全然不看在眼里。他并不想真要肇事男的钱,只要他认错态度良好。
踢到铁板上后,就算是几毛他也得赔。迟蓦可不是好人。
原价赔偿自己的罪过,中年男人哭得泪流满面,这次是真实的哭。说以后再也不会抢路,不会再闯红灯,一定做个遵纪守法好公民。李然这个老好人,除了生出些恻隐之心,还有些想笑。
“人是我找到的,你不欠我钱,欠我人情。”迟蓦说,慢条斯理地。
旧小区的路灯完美地继承一个“旧”字,灯光灰暗,个别接触不良还一闪一闪。迟蓦就站在这样的环境下,指间夹着烟,毫不避讳地看着李然的脸。
像蛇,更像鬼。
李然一秒收起赚30块钱的愉悦,啄米式点头:“嗯嗯!”
“既然如此,好像跟我不认识、删我联系方式这种行为你应该不会再做。”迟蓦唇角微微一扯,撒旦引诱人类吃下毒苹果般轻声说道,“好孩子,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