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的声音带着亘古的沧桑：“而天地量劫，就是防止无量量劫发生的小型清理。”
王溟心神震动，这个认知颠复了他对洪荒的理解。
说到底他也只是现代的一名穿越者，先前对于量劫的理解大多数来源于现代各大小说中的设置。
如今鸿钧老登，这位执掌洪荒的最高领导者的一番话已经令他的想法发生动摇。
他原本以为量劫只是天道循环的一部分，没想到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残酷的真相。
“道祖的意思是”王溟声音有些干涩，“每一次量劫，都是在延缓洪荒的死亡？”
“可以这么理解。”鸿钧袖袍再挥，画面显现了洪荒灵脉的分布图。
只见无数条灵气脉络如同人体的血管般遍布洪荒，但其中大半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甚至有些已经彻底枯萎。
“你看这里，”鸿钧指向西方，“当年道魔之争，罗睺引爆西方灵脉，至今未能恢复。还有这里，不周山倒塌时，北俱芦洲的灵脉受损最为严重”
随着鸿钧的指点，王溟看到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整个洪荒就象是个千疮百孔的巨人，正在缓慢地走向衰亡。
“那为何不限制修士的数量？”王溟忍不住问道。
“限制？”鸿钧摇头苦笑，“大道至公，即使是天道又如何有资格限制众生求道？
更何况，修士越多，洪荒文明越昌盛，这也是天地进化的唯一方向。”
他话锋一转：“但万事万物都需要平衡。修士汲取灵气，就当反哺天地，而反哺之法最便捷的就是修士死亡反哺洪荒。可如今，洪荒修士越强，寿命越长，长此以往下去无量量劫必至。”
王溟若有所思：“所以量劫就是在强行完成这个平衡？”
“正是。”鸿钧目光深邃地看着王溟，“每一次量劫，都是在清除那些只知索取、业力深重的修士，将他们一身修为返还天地。”
“但这样未免太过残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鸿钧淡淡道，“在天道眼中，圣人与蝼蚁并无区别。重要的是洪荒能否延续，此方世界能否进化。”
王溟沉默良久，他打量着鸿钧尝试辨别清楚眼前这位洪荒至高存在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毕竟在现代固有观念里，鸿钧老登本体是并不讨喜的蛐蟮。何况，在开天大劫中鸿钧作为最后的幸存者活下来的手段并不光彩。
加之大量洪荒小说以鸿钧为幕后反派，也导致王溟实在难以完全相信鸿钧所言。
鸿钧似乎看穿了王溟的心思，淡然一笑：“你在怀疑老道的用心？”
王溟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弟子不敢。”
“无妨。”鸿钧不以为意，“换作是老道，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混沌魔神出身的存在。”
“那么道祖跟我说这些究竟想让弟子做些什么？”王溟没有否认，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鸿钧。
他可不相信鸿钧说这么多仅仅是为了交心。
鸿钧目光悠远地望向紫霄宫外翻涌的混沌气流，声音里带着某种不可言喻的深沉：
“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身负变量，或许是这盘死局中唯一的活棋。”
他抬手轻点，洪荒万界的影象在虚空中流转：
“你看那崐仑山，元始执着于根脚出身，认定唯有先天根脚方能符合天道，成就大道；再看西方接引、准提，心心念念着所谓西方大兴，却不知若洪荒不存，一切皆是虚妄；便是你师尊通天，虽心怀众生，却也难破这万仙来朝、先前鱼龙混杂的迷障
说句心里话，老道打心底欣赏通天，否则也不会将诛仙四剑传给他。但他的主张太过危险”
鸿钧的指尖停留在金鳌岛上空，截教万仙的气息如繁星闪铄：
“他们都困在自己的道里，看不破这场场量劫真正的意义。但你似乎可以”
“为什么？”王溟忍不住发问道。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王溟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因为老道看不透你，从你指导通天扫清截教业力弟子，在巫妖量劫救助人族，三皇五帝中对人皇别具一格的教导，乃至瑶姬、杨戬你所行之事绝非如今这片天地修士该有的思维。
因为你不曾被此方天地的成见束缚，更因为你身上那道连老道都看不透的至尊法则，或许蕴含着超越这方天地的可能。”
王溟心头剧震，他终于明白鸿钧为何独独选中自己。
不是因为修为，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他这个异数。
“道祖是要弟子找出另一条路？”王溟试探性问道。
“不错。”鸿钧微微颔首，“一条既能保全洪荒生灵，又能维系天地平衡的路。老道合道亿万载，试过无数方法，却始终破不开这个死局。”
他袖袍轻拂，显化出无数可能的时间线。在绝大多数未来中，洪荒都在一次次量劫中走向衰亡，最终重归混沌。
“但你的出现，让老道看到了新的可能。”鸿钧指向其中一条微弱却看不清的时间线，“在这条路上，洪荒找到了延续的希望。”
王溟凝神望去，似乎见到在那条时间线中，天地间创建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秩序，修士与天地和谐共生，灵气循环往复，再无枯竭之虞。
“这是”
“这就是老道希望你找到的路。”鸿钧语气凝重，“不必立刻给出答案，封神量劫就是你的试炼场。在劫中查找，在劫中印证。”
王溟沉默许久，终于深深一礼：“弟子明白了。”
他没有表态，因为他不能确定鸿钧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他需要时间思考。
当王溟走出紫霄宫时，只觉得脚下的路比来时沉重了万钧，似乎每一步都踏在无数生灵的命运之上。
待王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混沌之中，鸿钧缓缓转身，望向紫霄宫深处那若隐若现的金色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