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总兵府邸。
自殷夫人怀胎,至今已整整三年零六个月。
整个李府上下,从家主李靖到寻常仆役,无不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云中。
寻常妇人十月怀胎便是幸事,这殷夫人已怀胎三载有馀,腹中却无半分临盆迹象,只一日日汲取母体元气,使得殷夫人日渐憔瘁,若非李靖以自身微弱法力与灵药勉强维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府下人,乃至整个陈塘关都私下议论,李总兵家出了个妖孽。
更难听的话还说,即使强如李总兵也难逃头顶青青草原的命运。
李靖虽与夫人恩爱有加,相敬如宾,但流言蜚语、众口铄金,加之夫人此胎过于不同寻常,李靖难免心生不悦。
这一日,府内上空忽有异香弥漫,殷夫人腹痛如绞,房中传出阵阵不似人声的低吼。
李靖手握长剑,面色凝重地守在房外,眉头紧锁。
他身后的一众家将仆妇更是战战兢兢,面露恐惧。
两个半时辰后,随着殷夫人的声音逐渐平缓安稳,众人皆未听到任何婴孩儿啼哭,心头疑窦更浓。
“老爷……夫人她……怕是……生了个球!” 一众产婆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脸色惨白,语无伦次。
李靖心头一沉,做好心理建设后不再尤豫,猛地推开房门。
只见房中并无婴儿,殷夫人力竭昏厥在床榻之上,而在床榻正中,赫然有一个被浓郁灵气与凶戾之气包裹的肉球。
更令李靖目眦欲裂的是,这个肉球正在微微搏动!
“妖孽!安敢祸害我李靖妻儿!” 李靖心一横,生怕这妖孽再度祸害其家人。
他行伍出身,斩妖除魔无数,见此情景,下意识便认为是妖物作崇,害他夫人,如今还想借腹成形。
他怒喝一声,掌中宝剑绽放寒光,毫不尤豫地朝着那肉球一剑劈下!
肉球应声而裂,磅礴的灵气混杂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气喷涌而出,冲击得整个房间摇曳不止。
待到光芒散尽,众人惊骇地看到,那肉球之中并无血迹,反而站着一个约莫三岁孩童大小的娃娃。
这娃娃生得面如藕粉,唇若涂朱,若非眼神中带着一丝与年龄相符的茫然与稚嫩,端的是个俊俏童子。
他稳稳地站在地上,环顾四周,好奇地看向李靖怯生生地伸出双手,竟口齿清淅地吐出两个字:
“父亲?抱抱,”
然而,这神异的一幕,并未引来李府众人的惊喜,反而在他们眼中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死死盯着这个怀胎三年六个月,从肉球中跳出便能行走言语的孩子,所有家将、仆妇都面无人色,连连后退,仿佛看到了什么极致的恐怖。
“妖……妖怪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恐慌瞬间蔓延开来。
若非李靖积威甚重,恐怕众人早已夺路而逃。
李靖手持宝剑,看着眼前这个他本该激动上前抱起的三儿子,心中亦是天人交战。
他渴望子嗣,更宠爱子嗣,但眼前这孩子,其出生方式远超人间常理,周身气息虽以灵气为主,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他这位武将也感到不安的凶煞。
他手中的剑,举起,放下,举起又放下,终究是无法对一个刚出生、口称父亲的孩童下手,但那浓浓的疑虑与忌惮,却已深深种下。
与此同时,陈塘关上空的一团云层中。
太乙真人负手而立,将下方李府中的混乱、恐惧、李靖的挣扎与灵珠初生时的茫然尽收眼底。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怜悯或是身为始作俑者应有的关怀,只有一片冰冷的淡漠,仿佛下方他造成的一切皆是应该发生。
他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师尊元始天尊的嘱托:“此子杀劫深重,其天生携带的天地因果煞气,正可为你抵挡自身杀劫……”
“呵呵,”太乙真人心中冷笑,“根脚再好,终究是为师渡劫的利器。”
在他眼中,哪咤并非需要呵护的徒儿,而是一柄需要精心打磨,并在关键时刻为自己斩破杀劫的凶刃。
“恨吧,怨吧。” 他俯瞰着下方那个被众人视为妖怪,连亲生父亲都持剑相对的孩子,眼中闪过算计的寒光,
“唯有尝尽人间冷暖,受尽至亲猜忌,方能磨砺出对这人世最深的怨恨。一个只知杀戮、没有多馀情感的机器,才是最好用的工具。”
他并未如人间广为流传的话本故事那般,立刻现身赠宝,收徒解围。
太乙真人反而身形一晃,悄然隐去。他要让这猜忌与恐惧的种子,在哪咤心中,在李靖府中,深深扎根,发芽。
李府之内,哪咤看着周围家仆惊恐的面孔,听着众人一直叫嚷着:
“妖怪、妖怪!”
“夫人生来了个妖怪!”
“李氏家门不幸啊!”
这些话语刺痛着灵珠转世幼小的心灵,他强忍着泪水在眼框里打转,转头看向李靖带着最后一点期待。
“孽障!你究竟是何方妖孽,还不速速交代!”李靖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手中宝剑横向自己的儿子,怒目而视言辞狠厉。
灵珠子见状,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他抬向李靖的手一滞,双手也不自觉的缓缓放下。
这时,一名跟随李靖多年的老家将,见李靖尤豫不决,猛地抽出腰间佩刀,满脸决绝地吼道:
“总兵!此等妖孽,留之必成大患!为了陈塘关百姓,请让末将诛杀此獠!”
说罢,他竟不顾尊卑,挥刀便向那茫然无措的孩童砍去!
“住手!”李靖厉声喝止,身影一闪,已挡在哪咤身前,用剑鞘格开了家将的刀锋。
他面色铁青,既是怒家将的擅自动手,更是怒这眼前这越发失控的局面。
那家将情绪激动,跪地叩首,声泪俱下:“李总兵!妖孽绝不能留啊!您看看夫人被他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