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饼静静躺在案上,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关牛再也忍不住,伸出粗糙的双手,一把将所有金子拢进怀里。
那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重量,让他再次沸腾。
他贪婪地抚摸着每一块金饼,甚至放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清晰的齿痕让他咧开嘴,发出了无声的狂笑。
他喘着粗气,心脏狂跳。
他将十个金饼分成两份。
他拿起其中五个,蹑手蹑脚走到墙角,撬开一块松动的地砖,用破布把金饼包好,塞了进去,再把地砖严丝合缝地盖好,用脚使劲踩了踩,直到看不出任何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剩下的五个金饼,他装进一个钱袋,准备交给关杰。
他比谁都清楚,关杰那人心思细,手段狠,不好糊弄。
五十金的总价太过离谱,关杰必会起疑。
但二十五金,这个价格就刚刚好,既显得自己卖力还了价,又在关杰能接受的范围内。
他将装着五枚金饼的钱袋揣进怀里最深处,紧紧捂着,感受那份踏实。
他眯着眼,靠在墙上,得意地盘算:你们去抢,去跟周虎斗!等你们分完账,我这里,凭空多出二十五金!
到时候,他关牛也是有几十金身家的人了!
去他的破村子,老子要去县城买宅子,买两个丫鬟伺候着!
哈哈,哈哈哈哈!
他越想越美,几乎要笑出声。
咚!
咚咚!
沉重而有节奏的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幻想。
关牛一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竖!
谁?
他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就是关杰!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下意识地把怀里的钱袋又往里塞了塞,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快步走向门口。
他没敢直接开门,而是把门栓轻轻拉开一道缝,眯着眼往外看。
暮色更深了。
当他看清门外那张棱角分明、肤色黝黑的面孔时,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是关杰。
他拉开门栓,脸上那份不自然,被硬生生挤成一团夸张的笑。
褶子堆满了脸。
“杰哥!您回来了!我还以为是谁呢!”
关杰站在门外,身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嗯”。
那双眼睛在关牛脸上一扫。
关牛感觉自己像是被冬日的寒风刮过,脖子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关杰一言不发,迈步进院。
关牛不敢怠慢,连忙探头朝院外左右瞥了一眼,确认无人跟来,才飞快地关门,落栓,小跑着跟上。
昏暗的堂屋里,关杰没去看别处,径直走向刚才关牛坐过的主位。
他一撩衣摆,坐下了。
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每天都坐在这里。
关牛则像个犯了错的学徒,乖巧地跪坐在原先蒋敬待过的客位上,低着头,视线只敢停留在地面那块斑驳的地砖上。
屋内的空气似乎一下被抽干了。
关杰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指,在粗糙的木案上轻轻敲击。
笃。
笃。
笃。
每一声,都像一记小锤,不轻不重地砸在关牛的心口。
不知过了多久,那要命的敲击声终于停了。
关牛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
“姓蒋的,谈妥了?”关杰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谈……谈妥了。”关牛的嗓子有些发干,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家伙想压价,被我顶回去了。我说这趟活儿掉脑袋,没重金不干。”
他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精明,甚至带着一丝邀功的亢奋。
“最后,二十五金!他一口答应!杰哥您看,这是五金定金!”
说完,他小心地从怀里最深处掏出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这一刻,他自己都信了。
信自己真的只谈了二十五金。
关杰接过了钱袋。
他没有急着打开,只是放在手里掂了掂,那重量似乎让他有些意外。
他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关牛一眼。
关牛的心脏猛地一抽。
关杰这才慢条斯理地解开袋口,将五枚金饼倒在掌心。
他拿起一枚,凑到眼前,借着窗外渗入的最后一点微光,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路和色泽。
然后,他将金饼放进嘴里。
“嘎嘣”一声。
清晰的齿痕留在了金饼上。
真金。
关牛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却见关杰把金子一枚枚捡回袋子,然后,做了一个让他大脑瞬间空白的动作。
他随手将钱袋丢了回来。
钱袋落在关牛怀里,还带着关杰手心的温度。
关牛彻底懵了,茫然地抬起头。
“这五金,你拿去。”
关杰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却有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给村里那些答应出力的民夫,分了。”
“告诉他们,这是安家费。活干得漂亮,后面还有重赏。”
“都是拖家带口的,别亏了人家。”
“啊?”
关牛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失声叫了出来。
“全……全分了?”
他的眼珠子瞪得滚圆,声音都变了调。
五金!那是五百贯!
就这么给那些泥腿子?一人给几十文钱,他们都能磕头谢恩了!
这简直是在割他的心头肉!
“舍不得?”
关杰的眼神冷了下来,就那么淡淡地瞥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杀气,却比刀子更让人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