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木栅栏是去年冬天新钉的,他得确认每根木柱都没松动,栅栏上没被人撬开的痕迹;活动室窗台上摆着三盆仙人掌,那是张婶特意放的&bp;“安全暗号”——
只要仙人掌还在原位,就说明早上没人来过。
活动室里摆着四张旧木桌,是从附近工厂淘汰下来的,桌面被孩子们用铅笔划得满是痕迹,有的还画了粮票的样子,歪歪扭扭写着&bp;“1&bp;斤”“半斤”。
墙上贴着&bp;“计划生育光荣”&bp;的红色标语,标语下方还钉着一块小黑板,写着
“今日活动:学唱《娃哈哈》、认粮票面值”。
1993&bp;年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居委会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宣传政策,每次开居民大会,主任都会反复强调&bp;“少生优生”,手里还拿着一叠宣传册,封面上印着&bp;“优育知识”。
孩子们课间玩的拍洋画,是当时最流行的玩具,画的不是变形金刚就是黑猫警长,五毛钱能买一大张,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笑笑的洋画都是林凡从百货大楼买的,比小卖部的质量好,不容易破,她总把洋画夹在语文书里,像藏着宝贝。
他还会特意跟门口卖糖葫芦的赵大爷多聊两句。
大爷姓赵,是退休工人,每天早上推着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捆来摆摊,稻草捆上插着几面小旗子,写着&bp;“无添加”,五毛钱一串。有路过的老人问&bp;“用粮票换行不行?”,赵大爷摆摆手:
“现在粮票不顶用喽,要现金!”
林凡每次问&bp;“赵大爷,今天没见生面孔吧?”,赵大爷都会放下手里的糖锅,往四周看一眼:
“没有,都是老熟人,你放心,有陌生人我第一时间喊你。”
糖锅里的糖稀冒着泡泡,甜香味飘得老远,笑笑每次路过,都会盯着糖葫芦咽口水,林凡总说&bp;“等周末给你买”,却总怕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林凡私下找过张婶、李姨几个常凑在居委会长椅上做针线的大妈。那天他特意带了两斤苹果,用网兜装着,是前几天去市区送货时买的红富士,在当时算稀罕水果,三块钱一斤。
大妈们织毛衣时,手指上套着铁制顶针,线团旁边放着旧报纸,上面印着&bp;“粮票即将停止流通”&bp;的新闻。
“我就这一个闺女,她妈走得早,要是见着有人老盯着她看,麻烦你们多留意些。”&bp;他说着,把苹果往大妈们手里塞,眼神里满是恳切。
李姨接过苹果,擦了擦上面的灰:
“凡子,你这是太紧张了,咱们这院儿谁不认识笑笑,谁家孩子不是大伙看着长大的?”
张婶也说:“前儿王家还把粮票换成面了,说再不用就过期了,日子都往好里过,别瞎担心。”
但架不住林凡反复叮嘱,张婶最后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放心,我们天天在这儿织毛衣、看孩子,有情况准第一时间告诉你。”
童装店的烟火气与牵挂
日子表面上过得平稳,像居委会门口那条被踩得发亮的青石板路,每天都有街坊邻居来来往往,透着烟火气。
林凡的&bp;“笑笑”&bp;牌童装店,在小商品市场里渐渐有了名气。
1993&bp;年的童装市场还不算热闹,大多是百货大楼里的&bp;“娃娃乐”“小天使”&bp;等老品牌,这些品牌靠批量生产降低成本,常搞&bp;“买一送一”&bp;的打折促销,一件棉袄才卖三十多块。
市场里的摊位挤挤挨挨,卖布的摊位挂着&bp;“涤棉布一元一米,纯棉布凭票加钱”&bp;的牌子,老板拿着尺子量布,喊着&bp;“要多少?给你算便宜点!”
但林凡的童装不一样。
他选的纯棉布料,在当时要三块七一米,比涤棉布料贵两毛钱,布店老板劝他&bp;“涤棉耐穿,卖得快”,他却摇头:“纯棉软和,孩子穿在身上不硌得慌。”
他还特意让小作坊的师傅在领口加了一层软衬布,用的是白色的细棉布,不容易磨坏孩子娇嫩的脖子;纽扣选的是圆润的塑料扣,比金属扣贵几分钱,却不用担心刮着孩子的皮肤。
有次李姐来买外套,手里提着一个印着&bp;“北京牌”&bp;的布包,里面装着刚换的面粉,还牵着上小学的儿子,儿子身上穿的就是去年在林凡这儿买的蓝色棉袄。
“凡子,你这衣服质量是真不错,我儿子这棉袄洗了三次,用肥皂搓都没变形,棉花也没结块,比百货大楼里的还耐穿。”
李姐说着,指了指身后的邻居:“这次我特意带她来,她家姑娘跟笑笑差不多大,也该买新棉袄了。”
就这么着,“笑笑”&bp;牌慢慢攒下了回头客。订单多的时候,林凡得骑着&bp;28&bp;寸的永久牌自行车,驮着两大包衣服往市区跑。
当时的公交车虽然是五毛钱一张票,但绿色的铰接式&bp;“绿色通道”&bp;车人太多,尤其是早晚高峰,连车门都挤不上去,驮着衣服根本没法上车。
自行车虽然累,却能准时送到市区的专柜。每次出发前,他都要跟隔壁修车铺的张哥和搭档王猛叮嘱好几遍:
“中午让笑笑去张婶家吃,张婶做的面条她爱吃,放两勺酱油就行,别让她自己跑远了,放学你帮我接一下。”
王猛手里拿着铁皮饭盒,里面装着玉米粥和咸菜,拍着胸脯应下:
“你放心,有我呢,保准把笑笑看得好好的,中午再给她买个糖糕,两毛钱一个,她最爱吃。”
可林凡推着自行车走出老远,还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童装店的方向,店里的灯还亮着,像他心里的牵挂,拉得长长的,绷得发紧。
填不满的空缺
可林凡最怕的,不是外面那些看不见的风险,而是笑笑心里那片他摸不着的角落。
1993&bp;年的冬天来得早,十一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