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城外拔了一把野花,哼着小曲儿骑着马就回了都护府。
自打上回禁足被放出来之后,姜也性子乖觉了许多,也沉默了不少,知道他今天要回来,她便和其他下人一起安安静静地等在府门口。
她黛眉朱唇,如同一枝开得正艳的明媚海棠,即便没有半点儿装饰,在人群中依然耀眼夺目,霍闻野瞧得心痒,抬手遣退了其他下人。
他一翻身下了马:“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把手里的野花硬塞进她手里,难得有点窘迫地摸了摸鼻子:“等你出了孝期,我就给你办个纳妾礼,等再过两年,我给你抬成正妻。”
姜也手里捏着野花,似乎傻掉了。
“别误会,”霍闻野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皇上想让我迎娶公主,我不愿意娶个祖宗在家里供着,反正我早晚要成亲,瞧你就挺合适,你只管在府里好好伺候,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姜也面上浮现一丝‘果然如此’的冷诮表情,又迅速垂下眼,一言不发。
霍闻野也没有问过她意见的意思,直接拍板定论:“这事儿先这么定了,等你出了热孝我就在府里摆几桌酒。”
许多女子都有过凤冠霞被风光大嫁的美梦,姜也年少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婚礼,但她怎么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就被这么不当回事儿地通知了一声,送了一束干巴巴的野花,外加几桌没名没份的酒席,这竟成了她婚礼的全部。
因为霍闻野需要一个帮他在皇上面前当挡箭牌的,因为他需要有人为他主持主持中馈,繁衍子嗣,所以她就得嫁。
她以为自己成亲的时候会收到不离不弃白首偕老这样的承诺——但事实上,她没有依靠,不敢反抗,他可以随便欺负她,这才是霍闻野娶她的理由。
她绝不嫁给他,绝不!
姜也指甲尖深深陷进肉里,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忽然福身一礼:“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霍闻野低头看她一眼,略有诧异地扬眉:“你说。”
姜也低着头:“姜家的族坟在隔壁长水县,我想扶父亲的棺木回乡,把他安葬在姜家祖坟里,让他落叶归根。”
霍闻野啧了声:“这么麻烦...”
他正要嘟囔两句,忽然瞥见姜也一脸伤心,终于能闭上了自己那张臭嘴,摆了摆手:“行吧行吧,你尽快回来,用不用我派人陪着你?”
姜也摇了摇头:“不用,我想单独陪陪父亲。”
霍闻野也没多想便应了,姜也隔天便带着姜武的棺木出发,他就琢磨着要不要给姜也一个惊喜,便把酒宴定在了她归期那天。
从今往后,姜也便要给他主持内宅生儿育女,也勉强算半个自己人了,霍闻野待自己人一向是大方的,这一场酒席摆的声势浩大,边关有头脸的人物都得来赴宴,比寻常人家的娶亲礼还要盛大。
但直到午夜,他也没等到姜也归来,直等到姜也跑了的消息。
那一夜,他成了整个边关最大的笑话。
......
拔步床摇晃出‘吱呀’一声响,霍闻野从梦中惊醒,豁然坐起。
他牙关紧咬,显然心中郁愤难消。
从姜也走的那天开始,北地所有人都见证了他是如何发疯的,他几乎把北地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了,北地的所有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被他仔仔细细查了一遍,每个关口他都派人把守着,闹得朝廷大惊失色,差点以为他要反了——就是这样,硬是没查出半点踪迹。
姜也的逃跑显然是早有预谋,她走水路,一路跑到了陕西一带——这是天子脚下,他的手伸不进来。
他只能派人留心盯着姜家族人,姜也每年会给一位从小寄养在他们家的堂姐捎钱,托她帮忙照料姜武的坟茔,以此他得知姜也定居在了长安附近。
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他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貌有貌,他都不嫌弃姜也是仇人之女还入了奴籍,姜也怎么就敢这么玩他?
但没关系的,他一定会把她重新抓回来,就像三年前给她盖上奴印那日一样,他会亲手给她再留下一个印记。
这次他会用烙的,一旦印上,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他的了。
姜也是他的私有之物,他一定会彻查到底,掘地三尺,他也要把她抓出来,戴上锁链,锁在只能见到他的地方。
“姜也,你最好祈祷这辈子别被我抓着了。”
一片幽暗中,霍闻野森然地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