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至，药庐外风渐凉。云逸尘提前片刻来到药庐，他避开护卫，绕到药庐后墙根，掌心抵着青砖，指缝间渗出的血正顺着砖缝往下淌。
他没去擦，只盯着前方那扇被月光照出裂纹的石门——苏家禁地的入口。
门缝里透出一股陈年纸墨混着铁锈的味儿，像是谁把旧账本埋进了坟。
“你真要进去？”苏瑶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抖，但紧。
他没回头，“你开了门，现在问这个？”
她抿了抿唇，“我开的是门，你进的是地狱。”
他终于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月光落在她眼底，像一捧未燃尽的灰。他忽然笑了下，“那你跟我一起下，算不算共犯？”
她也笑了，笑得有点涩，“若真相伤人，我愿背负——这话可是你说的。”
“记性不错。”他抬手抹了把掌心血，往石门上一拍，指尖顺势划出一道符纹。血线蜿蜒，竟与门上刻痕隐隐相合。
石门“咔”地一声，裂开一线。
冷风扑面，带着腐竹与香灰的气息。门内黑得能吞人，唯有地面几块石板泛着幽光，像是埋了磷火。
苏瑶月从袖中取出一枚玉钥，轻轻一旋，外层禁制应声而解。她低声道：“三重锁魂阵，第二重靠血脉共鸣，第三重……会认心念。若你心怀恶意，踏进一步，便是万箭穿心。”
云逸尘冷笑，“我若心善，也不会站在这儿。”
她没接话，只将玉钥塞进他手里，“握紧它，它能压住阵灵的杀意。”
他挑眉，“你不进去？”
“我进去，是苏家嫡女；你进去，是云家遗孤。”她盯着他，“你若死在里面，谁替云家讨债？”
他沉默片刻，忽然将玉佩折半，递还她一半，“那咱们一人一半，谁也别想独活。”
她怔了怔，接过，指尖微微发颤。
两人并肩踏入。
门在身后合拢，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开启过。
禁地深处，石室如墓。四壁刻满符文，层层叠叠，像是有人把百年诅咒一笔笔刻了上去。地上散落着碎竹简，有的焦黑如炭，有的霉烂成泥。唯有中央一座石台完好，台上置一青铜匣，匣面蚀着云纹与苏纹交缠的图案，像一对本该相守却最终相噬的旧友。
云逸尘脚步一顿。
那纹路，他认得。二十年前，他父亲书房的镇纸就是这般雕工。
他上前一步，指尖刚触到竹简残片，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火光冲天，父亲将一卷族谱投入炉中，灰烬飞舞如蝶。他当时扑过去想抢，却被一掌推开。
“不该看的，烧了干净。”
那声音还在耳边，他呼吸一滞，指节发白。
苏瑶月察觉不对，立刻按住他手背，“我在。”
三个字，轻得像落了一片叶，却硬生生将他从记忆深渊里拽了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她，“你不怕我疯？”
“怕。”她直视他，“但更怕你一个人扛。”
他没再说话，转而与她合力掀开青铜匣。
匣中只有一卷残卷，纸色泛黑，边缘焦卷，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卷上以血朱书写，字迹凌厉如刀：
“癸亥年三月七，云氏九曜真经移交林府，苏氏供香引阵，事成焚档。”云逸尘盯着那行字，眼底的火一点点凝成冰。
原来如此。
他们连灰都不肯留。
他伸手去取残卷，指尖刚触到卷轴末端，忽觉一丝异样——那处纹路凹凸不平，似有机关暗藏。
“别——”苏瑶月刚开口，已迟了。
“叮——”
一声轻铃自地底传来，清脆得像是谁在笑。
紧接着，三声连响，一声比一声急。
云逸尘脸色一变，“走！”
他一把将残卷塞入怀中，拽起苏瑶月就往后退。可退路已断——四壁石门轰然开启，数十具铁甲傀儡踏地而出，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手中刀戟齐齐指向二人。
“这是祖训所设‘逆族者诛’的守卫傀儡！”苏瑶月声音发紧，“它们不认身份，只认闯入者！”
“那正好。”云逸尘冷笑，抽出软剑，“我不请自来，算不算逆族？”
话音未落，一具傀儡已疾冲而来，铁戟横扫，带起一阵腥风。
他侧身避过，剑锋顺势挑向傀儡咽喉，却只在铁甲上划出一道白痕。
“靠，这玩意儿是拿棺材板改的吧？”他低骂一句，连退三步，后背撞上石壁。
“咔嚓”一声，一块浮雕碎裂，内里刻字暴露在幽光下：
“葬仙谷，门未闭。”
苏瑶月眼角余光扫过，记在心里，却来不及细想。
傀儡已围成半圆，步步逼近。刀戟交错，封死所有退路。
云逸尘喘了口气，抹了把额角冷汗，“你有没有发现，每次我想查点真相，总有人送点铁疙瘩来陪练？”
“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她压低声音，“它们的弱点在后颈锁扣，但动作太快，必须有人引开正面！”
“那我来当活靶子。”他将软剑换到左手，右手摸向怀中玉佩，“你找机会砸它脖子。”
“你疯了？它们会把你撕了！”
“撕了也比烧了强。”他咧嘴一笑，“三日后子时，我是祭品，但现在——”他猛然踏地，身形如箭射出，“现在我他妈是来砸场子的！”
他冲入傀儡阵中，软剑翻飞，专挑关节缝隙刺入。一具傀儡手臂断裂，铁戟落地，发出闷响。可另两具已从侧翼包抄，刀锋直取腰肋。
他拧身欲避，肩头却被一记铁拳砸中，整个人撞向石柱。
“砰！”
石屑纷飞。
他闷哼一声，喉头一甜，却强行咽下。右手一翻，玉佩已握在掌心，裂痕烫得惊人。
“老东西，这时候别掉链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