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的光芒,如同深秋寒夜里最后一颗不肯熄灭的萤火,悄然飘入了这片灰蒙蒙的战场。
它太微弱了,在忘川和假忘川那强大的存在感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它没有形态,只是一缕纯粹的意识碎片,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燃烧殆尽的守护执念。
它,是黎晓星最后残存的意识!被符林以“智识”之力,强行维系并引导至此!
这缕微弱的意识碎片,在进入战场的瞬间,似乎就被那灰蒙蒙的混沌和两个忘川身上散发的恐怖气息所震慑,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但紧接着,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感应到了真忘川身上那熟悉的气息,感应到了他那深沉的痛苦和绝望!
一个模糊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次跳动,从那缕意识碎片中传递出来。
它没有攻击的能力,没有防御的力量。它只是遵循着那近乎本能的执念,如同飞蛾扑火般,飘向了那个单膝跪地、气息衰弱的真忘川。
在飘过“忘川”身边时,那空洞虚无的存在似乎对这缕微弱的光芒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扰动?
就像绝对平静的水面,被一粒微尘轻轻触碰,荡开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忘川”那永恒不变的空洞眼神,似乎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但这扰动转瞬即逝。“忘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仿佛那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而这一点微弱的萤火,终于,带着它最后的温暖和执念,轻轻地、轻轻地,触碰到了忘川那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握着刀柄的手背。
嗡!!!
那一点微弱萤火的触碰,带来的并非力量的灌注或精神的振奋,而是一种刺骨的冰凉提醒,一根扎入麻木灵魂的钢针!
忘川浑身剧震!仿佛从一场漫长而冰冷的噩梦中被强行拽醒。他猛地低头,视线死死锁住自己手背上那一点几乎要熄灭的、属于黎晓星意识的碧金色微光。
那光芒是如此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融入这片灰蒙蒙的虚无之海,彻底消失。
守护?
一个几乎被遗忘、被虚无侵蚀殆尽的词汇,如同沉寂火山深处的岩浆,骤然翻涌、灼烧着他的精神核心!
“不!”一声压抑到几乎撕裂的低吼从忘川喉咙深处迸发。他完全无视了近在咫尺、散发着虚无的“忘川”,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那一点微光之上!
他猛地单膝跪地,将插在地上的【无】——那象征着终焉毁灭的无——完全抛在脑后。
左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悬在那点微光之上。心念电转间,源自灵魂深处的、丰饶药师的赐福之力汹涌澎湃!
碧金色,不再是微弱的萤火,而是如同初升朝阳般温暖而磅礴的光辉,骤然从忘川掌心绽放!
这光辉带着无限生机,蕴含着生命最本源的“存续”意志,瞬间包裹住了黎晓星那缕残存的意识碎片!
碧金色的光芒中,依稀可见一株巍峨古树的虚影——那是建木的投影,是丰饶命途的至高象征!
古树的根须仿佛扎入混沌,枝条轻柔地垂下,拢住那一点微光,如同母亲庇护着最孱弱的婴儿。
磅礴而温和的丰饶之力,如同最纯净的生命之泉,源源不断地注入那缕脆弱的意识。
那飘摇欲熄的萤火,在丰饶之光的滋养下,终于停止了消散的趋势。
它微弱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稳定下来,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濒死的惨淡,而是拥有了持续的、跳动的生命力!
它被包裹在了一层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温润如玉的碧金色光茧之中,缓缓悬浮在忘川身侧不远处,如同一颗在混沌之海中安然沉睡的星辰。
忘川长长吁了一口气,紧绷到极限的精神稍稍松弛了一丝。
他能感觉到,光茧内那缕意识虽然依旧沉睡,但已然稳固。只要丰饶之力不竭,黎晓星终有醒来的一天!
这份确信,如同黑暗中的锚点,暂时稳住了他几乎被虚无吞噬的心神。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从光茧上移开,重新落回那柄插在地上的【无】。
活体空间裂痕般的刀身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湮灭气息。他伸出手,坚定地握住了刀柄。
这一次,拔刀的动作不再是为了毁灭,不再是为了证明,甚至不再是为了守护某个人。
只是为了她!
为了那个躺在碧金光茧中,气息微弱却终究被他拉回来的女孩!
黎晓星留下的痕迹,或许的确不及宁荣荣在他漫长生命画卷上留下的浓墨重彩。宁荣荣是伴随他成长、见证他最初挣扎的光,是深刻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印记。
而黎晓星…更像是在他坠入深渊、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时,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道微光。
这道光本身或许并不耀眼,但它出现的时机、它所代表的纯粹守护和无畏牺牲,却如同蚀刻在冰冷金属上的刻痕,虽浅,却深可见骨!
“忘川”,那虚无的化身,自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空洞的眼眸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无论是忘川不顾一切的守护,那磅礴的丰饶之光,还是那凝结成茧的意识碎片…这一切蕴含的强烈情感、生的意志,对他而言,都毫无意义。
他只是这片精神之海“虚无”概念的具象化,是冰冷的规则本身。他不懂守护,不需要理解牺牲,他的存在,只是为了引导忘川归于虚无。
当忘川重新握住【无】,将冰冷而危险的目光投向他的那一刻,假忘川也仅仅是同步地抬起了手中的刀。
没有杀气,没有战意,只有一种程序般的、等待任务目标启动的静默。
碰撞!再次爆发!
灰蒙蒙的混沌之海,两道缠绕着活体空间裂痕的身影,再次化作毁灭的飓风,狠狠撞在一起!
刀光撕裂混沌!空间涟漪如同破碎的镜面四处蔓延!每一次碰撞都引发无声的湮灭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