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宫地势很高,不似紫宸偏殿那般低矮,须得走些台阶才能入内。
内里并没有云济楚想象中的腐朽陈旧,更没有沉沉气息扑面而来。
相反,凤鸾宫陈设名贵,雕梁画栋,没有一点灰尘。
轻纱曼舞,芙蓉花瓣飞旋,淡雅的莲荷香气沁入鼻间。
云济楚撩开纱帐,只见床榻里侧摆着一只笨拙老虎布偶,与小公主那只一模一样,似乎是一对。
手中灯火微抖,云济楚一窒。
所以,公主那只洗得褪色,连扣子都缝补多次的布偶,是她的‘遗物’?
难怪如此熟悉,这便是当初游戏背包中的物品啊!
充值满额所赠,送出可增加好感度。
她当时并未多看,一对笨笨丑丑的小老虎罢了,闭着眼送给了赫连烬。
床褥崭新,看上去柔软舒适,若非云济楚知道凤鸾宫是宫中禁地,都要以为有人三天两头来这里偷偷睡觉了呢。
云济楚放下纱帐往桌案走去,顶着隐隐月光,她似乎看见许多画挂在墙上,还有无数长筒匣子堆在桌案旁。
她缓缓走近了,提着的一口气瞬间闷在胸口。
这些是......
她仰头看去。
偌大的空间内,大大小小尽是画像,如阵阵哀鸣呐喊涌入云济楚的耳膜。
可现在大殿内寂静无声。
只有云济楚抑制不住的,颤抖的呼吸可闻。
这些是......
从前的她与赫连烬。
手指几乎握不稳小灯,她抬手往前送,画像一幅幅被照亮,无数细节尽收眼前。
沉沉夜色中,她望月落泪,被赫连烬揽入怀中。
春色正好,她吃着葡萄一会抬头赏春,一会埋头画纸鸢。
夏日黄昏,她倚在水榭里小憩,一旁的画纸被风吹皱了也不知道。
秋夜微凉,她举着一枚落叶正对着琉璃灯仔细观察。
冬日大雪纷纷,她被赫连烬拢在大氅内站在雪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笑眯眯地赏雪。
......
这一方天地,是一场盛大的回忆欢会。
太多太多,云济楚挨个看过去,手中灯火渐暗,灯油就要燃尽了。
记忆也跟着忽明忽暗。
那些落满灰尘的梦境与眼前的画像交织,殿中夜风轻绕,云济楚才忽觉前襟冰凉。
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
其实很多画像上的事情她已经忘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
几年前的自己,真的有过这么开怀的时光吗?
这不像她,她该是木讷寡言,沉闷无趣的,像他们说的那样。
灯火越发微弱,云济楚用手掌护着,希望它燃得慢些再慢些。
书案上堆积成山却出奇的整洁。
不必打开一一去看,云济楚知道,里面全是关于她的画像。
脚步轻移,她走近了书案,一旁太师椅上铺着莲花纹软垫,案上还有未曾用完的朱墨。
这间宫殿似乎从未彻底安静过,馨香舒适,叫人一进入便能放松精神。
书案的右手边有一枚金钗,金钗旁是些不明意味的勾勾画画,云济楚贴近了仔细瞧。
蝴蝶振翅欲飞,蝶翅脉络清晰可见,只是光泽暗淡了些,像躺在溪流下尖锐的石块,经历溪水积年累月的打磨,石块变成圆润暗淡的卵石。
纸上乱七八糟写的东西她不懂,隐约看见罘南、康台等字样,不过皆被划掉。
云济楚将蝶钗握在掌心。
好像还余留着赫连烬的温度。
小灯似乎撑不住了,猛烈地燃烧了一下后陡然暗淡,晃晃悠悠将熄。
云济楚牢牢护住最后一点火苗,转身欲离开。
忽然衣袖扫落一样东西。
她忙蹲下身捧着灯在地上四处摸索。
终于,在窗前香案下找到了那只小盒子。
盒子只有掌心大小,散发着木质香气,盒上刻着符文,手指摸上去沟壑纵横,有些阴森。
是什么?
云济楚直觉这东西与自己有关,但是她根本猜不出来。
哧——
小灯灭了。
云济楚无奈放下,坐在原地,借着窗口投下的月光,缓缓打开盒子。
是两枚戒指。
“赫连烬,你可知还缺什么东西?”
“所缺何物?阿楚可是嫌聘礼不够?”
“哎呀不是!是戒指呀!要带钻石的那种,才算你我二人定了终身呢。”
“钻石是何物?我只听说在戒指上嵌宝石玛瑙,并未听过钻石。”
“钻石呢,就是一种透明的,亮晶晶的小石头,不过啊,这东西要切好打磨后才好看。算啦算啦,你定没见过。”
“钻石......”
“而且,还要戴在这根手指上才作数。”
说着,她将赫连烬的一缕头发绕在无名指上,“你看。”
可盒中两枚戒指只有戒托,镶嵌的位置空空,像是在等待合适的石头。
“笨蛋......”云济楚小声道。
云济楚将一枚较小的戒指取出戴在无名指上试了试。
刚刚好。
“笨蛋......”她又小声一句。
腿蹲麻了,云济楚撑着艰难起身,还未动作,忽听见有声音传来。
“娘娘?”
“娘娘......”
声音渐渐近了。
是小莲的声音,云济楚刚要喊她来扶自己一把,却忽然捂住了嘴。
小莲怎么知道她在这?
夜探凤鸾宫,只有淑修娘子知道。
白日里淑修娘子刚提醒过她不可尽信小莲,绝不可能把她的行踪透给小莲!
那小莲为何会找过来?
云济楚心脏咚咚作响,将千万种可能想了一遍,尽量她竭力安慰自己,小莲只是瘦弱的姑娘,定不会做些什么。
可她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