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到来的检查。
李伟却像是鼓足了勇气,凑过来低声问:“你……衣领内侧粘东西了吗?”
杜明猛地抬头看他,眼神锐利如刀:“你什么意思?”
李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后退半步,连忙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我哥以前也在这监区,他告诉过我,清点日要在衣领上做点记号,用饭粒就行。”
“你哥?”杜明的警惕稍减,“他还说过什么?”
李伟咬了咬嘴唇,左右看了看,确定阿强不在(他一早就被喊去打扫走廊了),才压低声音:“我哥说,这里的规则有两版。官方发的手册是‘明规则’,用来框住大部分人的;但还有‘活规则’,是藏起来的,只有找到活规则,才能真正活下去。”
“明规则和活规则……”杜明重复着这两个词,心里豁然开朗。手册上的规则是“明”,老赵的补充页和洗衣房的纸条是“活”,两者既冲突又互补,共同构成了第七监区的生存逻辑。
“你哥现在在哪?”
李伟的眼神黯淡下去:“他……消失了。去年清点日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他攥紧了拳头,“但他给我留了句话,写在一张烟盒纸上,让我如果进来了,一定要记住。”
“什么话?”
“规则在每月15号会‘换脸’。”
杜明心里一震。15号,就是三天后。规则会“换脸”?是指规则内容会改变吗?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狱警的声音隔着铁门响起:“物品清点开始,所有人将私人物品摆到床头!”
李伟脸色一白,立刻转身将自己的包袱打开,里面只有两套换洗衣物和一个小布偶。他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摆好,又飞快地摸了摸衣领内侧——那里果然也粘着几粒饭粒。
杜明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物品一一摆到床头:叠好的囚服、搪瓷杯、旧书,还有那本《规则手册》。他特意将手册放在最上面,封面朝上,仿佛在强调自己“遵守规则”的姿态。
几分钟后,两个穿蓝色制服的狱警推开门,手里拿着记录本。他们的眼神扫过床头的物品,动作机械,像两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狱警先检查了李伟的物品,拿起小布偶翻看了半天,又抖了抖衣服,没发现异常,在本子上打了个勾。
轮到杜明时,狱警拿起他的《规则手册》,一页页翻看,手指在被划掉的第12条上停顿了几秒,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那声音不像是手指翻动纸张,更像是机械齿轮的转动声。杜明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好在狱警没再多看,将手册放回原位,又检查了其他物品,同样打了个勾。
两人走出牢房,杜明和李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他们透过铁门上的小窗,看到狱警走向隔壁牢房。隔壁住着一个叫老陈的犯人,杜明见过他,是个彻底的“规则信徒”,手册从不离手,每天站在梧桐树下的时间分秒不差。
很快,隔壁传来狱警严厉的呵斥声:“东西呢?你的衣领上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是老陈慌乱的辩解:“手册上没说要……要粘东西啊!我按规则摆了所有物品……”
“违反隐性条例,带走!”
一阵桌椅碰撞的声响后,隔壁归于寂静。杜明和李伟都沉默了,后背渗出冷汗。他们终于明白,阿强说的“每次清点完都有人消失”,消失的都是那些只信“明规则”的人。
清点结束后,牢房里只剩下杜明和李伟。阿强不知去了哪里,或许是躲起来了。
“谢谢你。”李伟先开了口,声音还有点抖,“如果不是你刚才没否认,我可能……”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杜明打断他,“你哥还说过别的吗?关于‘换脸’的规则。”
李伟摇摇头:“就那一句。他说15号那天,所有规则都会反过来,以前不能做的要做,以前必须做的不能做。他还说,要我小心穿红色制服的狱警,但手册上只提过蓝色制服……”
红色制服的狱警?杜明立刻翻到手册第10条:“监区狱警统一着蓝色制服,若发现其他颜色制服者,需立即回避,不得交流。”这一条似乎暗示,确实存在“其他颜色制服”的人,而手册的态度是“回避”。
“你哥见过红色制服的狱警?”
“不知道,”李伟的眼神里充满困惑,“他只说,红色是‘规则的眼睛’。”
杜明没再追问。他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天空。云层很低,像一块沉重的灰布,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意识到,自己和李伟的同盟,只是在这片规则迷雾中找到的一点微光,而真正的风暴,还在三天后的15号等着他们。
他摸了摸衣领内侧的饭粒,已经干硬了,像一颗微小的、粗糙的护身符。这或许就是第七监区的生存之道:既要在明规则的刀尖上跳舞,又要在活规则的阴影里潜行,任何一步踏错,都是万劫不复。
而那个即将到来的“规则换脸日”,又会将他们推向怎样的深渊?杜明不敢想,只能紧紧攥住手里的手册,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