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
“红衣狱警!”李伟的声音发紧。
按照临时手册,他们必须主动问好,直视对方。杜明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和李伟一起站在门口。
红衣狱警在他们面前停下,没有五官的脸“转向”他们。
“您好。”杜明和李伟同时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他们努力睁大眼睛,直视着那片光滑的皮肤,尽管那感觉像在看一个无底的黑洞。
三秒,五秒,十秒。
红衣狱警没有任何反应,转身继续往前走。直到那红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两人才虚脱般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他……他没有五官。”李伟的嘴唇一直在抖,“那真的是‘人’吗?”
杜明没说话。他想起临时手册里关于红衣狱警的描述,突然意识到,所谓的“微笑问好”和“直视眼睛”,或许根本不是给“人”看的。
傍晚,违反规则的人越来越多。有人习惯性地去接监区的水,刚喝一口就捂着喉咙倒下,身体迅速干瘪,最后变成一具木乃伊;有人忘记摘下编号牌,在劳动时突然定在原地,身体像被风化的石头一样剥落;还有人在红衣狱警经过时低头绕行,下一秒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进墙壁,只留下墙上一个人形的黑影。
整个第七监区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绞刑架,规则就是那根收紧的绳索,而他们这些犯人,就是排队等待被处决的囚徒。
晚九点,牢房里必须保持交谈。杜明和李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从童年琐事聊到入狱原因,像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告别。阿强缩在角落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不是真的”,眼神涣散,显然已经濒临崩溃。
“你说,7-1和7-0,会不会是两个互相交替的世界?”李伟突然问,“就像镜子里外,我们现在在镜子里,明天又会回到镜子外?”
“或许吧。”杜明看着窗外,月光被铁栏杆切成碎片,“但更可能的是,7-1是7-0的‘清理场’,15号这天,就是用来淘汰那些无法适应规则反转的人。”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沉重得像是有人拖着铁链行走。一个穿红色制服的狱警从门口经过,阿强下意识地低下头,嘴里的念叨声也停了。
“阿强!抬头问好!”杜明急忙喊道。
但已经晚了。红衣狱警停下脚步,没有五官的脸转向牢房。阿强像被定住一样,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比白天那些人快得多,几秒钟内就只剩下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悬浮在半空中,然后彻底消失。
牢房里只剩下杜明和李伟,两人都没说话,尽管临时手册规定不能安静超过十秒。恐惧像冰冷的水,淹没了所有语言。
过了很久,李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他不是故意的……”
杜明点点头,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他再次拿出临时手册,借着月光仔细看那行编号“7-1”,突然注意到数字“1”的末尾有一个极小的弯钩,像是被人用指甲刻上去的。
他想起床垫下的原手册,连忙翻出来查看。原手册的最后一页没有编号,但在同样的位置,有一个淡淡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那印记的形状,正是一个带弯钩的“1”。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脑海里成形:或许根本没有7-0和7-1,只有一个第七监区。所谓的“换脸”,不是规则的反转,而是监区本身在“切换形态”,而他们这些犯人,就是形态切换时必须被筛选掉的“杂质”。
深夜十一点,必须保持交谈的时间结束。牢房里陷入死寂,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杜明看着临时手册上的“7-1”,又看了看墙上“7-0”的门牌,突然觉得,这座监区根本不是监狱,而是一个巨大的、会呼吸的活物,规则就是它的消化液,而他们,只是它周期性需要清理的食物。
明天,15号过去之后,又会有什么新的规则在等着他们?那个“7-1”的编号,又会指引他们走向哪里?杜明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必须活下去,哪怕要在这颠倒的规则里,踩着同伴的尸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