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黎哪能看不出他怒火中烧,其实这时候,她不是不能给刚刚的话打补丁。诸如说方才在儿子面前不好意思夸他,现在能随便说句什么气宇轩昂,什么英武不凡。
她有信心能糊弄过去,反正秦邵宗这人其实也挺好哄的,但是……哄他干嘛?
没必要的事。
那些都是事实,没什么好遮掩的。
哄了一次,下回他又发作到处作妖,她还得费心费力。起了这个坏头以后不好收尾,反而更加不妙。
不仅不能哄,还得好好治一治他这破毛病。“秦长庚,如今说这些没有意义。那些都过去了,我往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你又何必再问呢?而且……”
话到这里,黛黎语气加重,“我也没揪着问你那些个往昔旧事,你作甚要这般在意我的?”
“夫人可以问。"他这五个字压得很沉。
黛黎嘴角抽了抽。
她对他那些过往完全没兴趣,且他这话说的,分明是为了给自己开绿灯。黛黎撇开头,“往事不可追,没什么好问的。”秦邵宗伸出两指,钳着她的下巴将人掰正了,“既然夫人不问,那我问。”“你问什么问,大家都一样,有什么好问的?"黛黎抬手“啪"地打在他的手臂上,在这寂静的夜,声音很响亮。
秦邵宗眼里有凶光,“不一样!”
“哪不一样?"黛黎反问他。
秦邵宗腮侧的肌肉绷紧,耳畔旁仿佛浮现出那日她说的话:“单论盲婚哑嫁,婚前完全不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往后凑一块儿生活,彼此不相爱不说…”
彼此相爱。
所以她挑的人,一定是很得她心意。
每一个她都喜欢。
每一个她都想过与之成婚。
每一个她都计划过为对方养育子女。
除了他……
一股怒气从胸腔里升腾,溢出头顶,旋即像变作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太阳穴。
难耐的复杂情绪彼此交织,从他的头顶一直往下窜,烧过胸肺和后脊,蔓到四肢百骸,让他手臂青筋绷起,寒毛直竖。秦邵宗脑子嗡嗡响,“我往常说夫人心心眼儿多,看来一点都没冤枉你。”这都好几颗心了,心眼儿能不多嘛?
他这话说得不明不白,黛黎语气上扬疑惑的"嗯"了一声,没明白他的意思。大抵是她的困惑太明显,也或许是郁气不散,秦邵宗阴阳怪气地说完后半句,“蝶恋花,采完这朵顾那朵。夫人这只狐狸也不多让,钻完这个窝,又去刨另一个。”
最初没听懂,但如今结合后半句,黛黎瞬间都明白了。她被秦邵宗气笑,“秦长庚,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自己以前那些女人难道就少吗?仅我知晓的,卫家就有两个了,我相信绝不止于此。且谁规定女郎要从一而终的?合则聚,不合则散。大燕的寡妇能再嫁,桃花源领先大燕不知几何,那边的女郎焉能没有选择合适伴侣的权力?”她同样盯着他,给他下猛药,“我实话和你说吧,我以前确实喜欢过几个男人。你若是如此介怀,我想我那份《答婚书》就不必给了,明年立春那场婚事也别办了。”
上方那双棕瞳猛地收紧。
“你敢?”
他那霸道性子又冒头了,黛黎毫不犹豫道:“你看我敢不敢?!”上面没了应答,只余下一道粗重急促的、仿佛随时都要喷出火来的气息。黛黎冷哼了声,学他阴阳怪气:“碍着主公您的眼真是对不住,不如往后主公回您的君侯府,我住在外面。最好隔得远些,省得我这只花花狐狸祸害到您后面的话被男人吞入腹中。
那股火气经交接处传了过来,烈焰灼灼,黛黎本来也在冒火,如今被他一亲,顿时如同火上浇油。
这人又开始了。
遇到不想听的,就想办法不听。
黛黎牙关收合,狠狠咬了下他的舌尖。
血腥味蔓开,他却依旧没有停下,甚至连先前抬手掐住她下颌,强制捏开她齿关的动作都没有。
他任她咬。
被咬了,就往回收些,在她嘴角边吮吻,等她稍稍放松,再次送入内。这种半软半硬的方式让黛黎无所适从,最后只得侧开头,让对方的吻落在她脸侧和颈边。
冬季少虫鸣,房中无旁人。此时唯有两道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并合。秦邵宗手臂圈过她的腰,一个用力,在这张于两人而言并不宽敞的软椅上换了位置。
原先他在上,黛黎在下。
现在他躺在了她先前的位置,脊背贴着她方才靠过的地方。在这日渐寒凉的冬季,仍能感受到上面残存有她的余温。刚刚秦邵宗在上时,他是以膝盖撑于软椅上,只是虚压在黛黎上方。但黛黎可没有他这么好的平衡力,也懒得费劲,直接将他当肉垫子。秦邵宗抬手,像给小动物顺毛,也像是想拭去她的火气和暴躁,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后背。
黛黎试着撑了一下手,但没能起来,他的另一手落在她的后腰上,把她定在原地。
她没有说话,秦邵宗也没有。
黛黎眼睛逐渐半眯,就在她生出一两分睡意时,她听到下方的男人说:“夫人,我方才不是那意思。”
待再开口,他的声音已听不出怒意,只有些无奈。他是自己消化好了。
软榻临窗,月光淡是淡了些,但在两人足够近的情况下,处于下方之人的神情能看个一清二楚。
男人薄唇沾了血,嘴角也破了些,他面上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不自然。
显然,这个前半生高高在上、大权在握后更是唯我独尊的男人,从没有和女人这样低过头。
黛黎也不指望这种封建大爹能像工作上的乙方一样积极体贴。他刚刚听得懂人话,能停下来自个消化,已是有进步了。能怎么着?走又走不了,慢慢治他呗。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如此表现,难道最后她和州州说的那番打算,秦长庚他没听见?
若是没听见,那真是好极了!
心里千回百转,甚至生出几分隐秘的欢喜,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