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凤戮渊带着队伍,行进在返回太衍天朝的官道上。
五千修罗军依旧如同沉默的黑色潮水,在前方开路,铁甲反射着天光,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所过之处,荒野寂寂,连鸟兽都远远避开。
然而,与来时的紧绷不同,此刻队伍的氛围,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安逸。
队伍中央,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那辆由四头威风凛凛、周身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赤焰金猊牵引的古朴玉辇。
玉辇通体黝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材质非金非玉,上面雕刻着简单的云纹,却自有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势弥漫开来。
这正是镇狱王凤戮渊的座驾。他端坐于辇内,双眸微阖,似在养神,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而在其后,则是一架更为华丽精致、由九匹雪白龙马拉乘的玉辇,这是大炎公主炎灵姬的銮驾。
玉辇上珠帘摇曳,隐约可见其内曼妙的身影。
最令人侧目的,便是銮驾之旁,那位骑着赤焰金猊,与銮驾并行的凤凌霄。
他此刻早已换下了破损的袍服,穿着一身崭新的月白蟒袍,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气息也未曾完全恢复,但精神头却极好。
他微微侧身,对着珠帘后的身影,脸上挂着那标志性,且带着几分阳光又有点傻气的笑容,正压低声音说着什么。
“……所以说啊,灵姬,当时我可真没骗你!我是真以为你是个被家里逼婚的可怜兄弟。
回去后,我还同皇叔讲了,如何带你前往我们太衍天朝呢!”
凤凌霄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珠帘后传来一声清脆地轻笑,炎灵姬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哦?那现在知道本公主就是那个骄纵任性、会放火烧房子的正主了,晋王殿下是不是很失望?后悔当初说要带我逃跑了?”
“怎么可能!”
凤凌霄立刻挺直了腰板,义正辞严,“那是他们污蔑!是诋毁!我凤凌霄亲眼所见,公主殿下明明是九天仙子,心地善良,温柔体贴……”
他一连串的赞美词如同不要钱般蹦出来,听得身后的几名世子都忍不住别过脸去,肩膀微微耸动。
炎灵姬在辇内掩嘴轻笑,心中甜丝丝的,却故意板起声音。
“油嘴滑舌!看来…晋王殿下在太衍帝都,没少哄骗那些世家贵女吧?”
“冤枉啊!”
凤凌霄叫起屈来,驾驭着赤焰金猊又靠近了玉辇几分,几乎要贴到窗口,声音带着十足的诚恳。
“我凤凌霄对天发誓,心中唯有颜玉…不,是唯有灵姬你一人!那些庸脂俗粉,岂能入我之眼?你若不信,我……”
他眼珠一转,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压低声音道。
“灵姬,你看,这外面风吹日晒的,要不…你让我进辇里说?我也好仔细跟你分说分说,证明我的清白?”
珠帘后的炎灵姬俏脸微红,嗔怪地啐了一口:“想得美!男女有别,岂能同乘一辇?你这登徒子,休要胡言乱语,坏我清誉!”
话虽如此,那语气中却并无多少怒意,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羞。
“我这不是担心你闷嘛……”
凤凌霄挠了挠头,嘿嘿笑着,依旧不死心地围着玉辇打转,变着法子想逗炎灵姬开心,或者说,想找机会更亲近一些。
两人一个在辇内,一个在辇外,低声笑语不断,那情意绵绵又带着几分少年人搞笑的交互,冲淡了队伍原本的肃杀之气。
就连前方那些冷酷的修罗军士兵,紧绷的嘴角似乎都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而队伍中,作为使者的大炎国师九霄,他乘坐着一辆稍小的车驾,位于队伍中后段,看着前方那对小儿女的情状,不由得抚须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陛下这步棋,是走对了。
然而,这份难得的安逸,在队伍行出大炎边境,进入一片名为落凤谷的荒芜之地时,被骤然打破!
落凤谷,传闻上古有真凤陨落于此,地势险峻,两侧是徒峭的赤褐色山涯,谷中寂静无声,连一丝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只有风吹过嶙峋怪石发出的呜咽,平添几分荒凉与死寂。
端坐于黝黑玉辇中的凤戮渊,一直微阖的双眸,在这一刻猛地睁开!
“嗡…”
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冷。
他周身那原本内敛到极致的气息,如同被惊动的凶兽,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停。”
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蕴含着无形的力量,清淅地传入队伍每一个人的耳中。
不需要任何解释,不需要任何号令,前方开路的五千修罗军,如同机器一般,瞬间止步,动作整齐划一,煞气本能地凝聚,警剔地望向四周,整个队伍在此时戛然而止。
前方负责警戒的血翎,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并未感知到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或生命气息。
然而,凤戮渊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那辆黝黑玉辇的顶部。
他双手背负,玄袍在谷中微风中拂动,目光却如同两柄利剑,缓缓扫过两侧徒峭的山涯,最终定格在队伍正前方的虚空某处。
“既然来了,”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冷漠,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又何必躲躲藏藏?”
“现身吧。”
山谷依旧死寂,只有他的回声在荡漾。
“呛——!”
回应他的,并非人声,而是一道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的凌厉到极致的剑鸣声!
随着这声剑鸣响起,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骤然风云变色。
厚重的铅云不知从何处汇聚而来,瞬间屏蔽了日光,天地间一片昏暗。
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剑意,如同苏醒的太古巨神,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