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当陈阳蜷缩在南下的绿皮车硬臥上时，除了內裤里用报纸裹起来缝上的3000块钱外，口袋里还有一把摺叠刀，这把刀是他主动向张卫国要的。
1984年的长途旅程，没点防身的东西可不行。
后来赵本山的《落叶归根》和新世纪初的《天下无贼》多多少少反应了此时长途远行的人的情况。
琼岛就更不用说了，作为试点，各路豪杰在此共襄盛举，齐聚一堂。陈阳一个单身小青年，还怀揣著3000块钱，这可是一只大肥羊。由不得陈阳必须小心谨慎。
车厢里闷热潮湿。
陈阳躺在硬臥下铺，手里攥著那张铁路职工家属免票证，上面盖著“xx铁路局机务段”的鲜红公章。这年头，能蹭上臥铺的的，要么是干部，要么是铁路子弟。
一个戴路徽大檐帽的乘务员推著售货小车经过，车上堆著橘子汽水、五香豆腐乾、光明牌冰棍。
这一路可不好熬，虽然餐车里的伙食味道不错，还不要粮票，但是大部分乘客显然接受不了一份青椒炒肉丝就要一块五的价格，都在啃自己带的乾粮，煮鸡蛋尤其受欢迎。
陈阳倒是又享受了便利，他拿著铁路职工內部餐券，能在餐车吃顿带肉的饭菜。
对面乘客手里的铝饭盒里，装著家里带的煮鸡蛋和烙饼，每次有人剥开蛋壳，那股淡淡的硫磺味就混著车厢里的汗臭、烟味往鼻子里钻。
唉，这味道太上头了，在封闭的车厢里，陈阳寧愿闻方便麵的味道，也不愿意闻煮鸡蛋味。
可惜，现在方便麵多作为军备食品，少数开放民间的品牌味道还一言难尽，大部分人根本无法接受，完全无法普及。
火车哐哧哐哧地行驶，当抵达羊城的时候，陈阳感觉自己都快虚脱了，这一路四十多个小时可太受罪了。
他拖著疲惫的身子下了车，迎面扑来的是羊城特有的湿热空气，比火车上还要闷，但至少能自由呼吸了。站台上人潮涌动，挑著扁担的小贩吆喝著卖凉茶，几个戴草帽的农民蹲在角落啃著甘蔗。
陈阳摸了摸內裤暗袋里的3000块钱，確认还在，这才鬆了口气。他得抓紧出发去羊城码头，看看能不能赶上今天的班次能直接到琼岛。
走出火车站，街边停著几辆三脚鸡（三轮摩托计程车），司机叼著烟，懒洋洋地靠在车座上，见陈阳出来，立刻围上来拉客：
“靚仔，去边度啊？去不去特区啊？可以代办边防证。”
“去羊城码头多少钱？”陈阳问。
“两蚊！”
陈阳扭头就走，不带一丝犹豫。
“靚仔！一蚊！一蚊！”司机立刻追了上去。
陈阳也懒得再討价还价，直接上了车。 三轮摩托突突突地启动，穿行在羊城的街巷里。80年代的羊城，已经比內地繁华许多，街边能看到不少个体户的小摊，卖电子表的、卖牛仔裤的、甚至还有卖走私录音机的。
羊城码头上的味道一言难尽，盛夏天气下，发臭的死鱼死虾味道直衝天灵盖，三脚鸡司机还在喋喋不休：“现在轮渡肯定没票了，靚仔，你加我五蚊，我帮你搞一张，靠窗的！”
陈阳不搭理他，下车后，司机还不死心地望著他，但是陈阳根本没有去售票口，径直走向黄埔港的3號泊位。
“扑街啊！是路局崽！”司机骂了一声，调转车头，一溜烟跑了。
泊位上停著一艘锈跡斑斑的货船，甲板上堆满用防潮帆布盖著的铁路物资，几个穿藏蓝制服的装卸工正在摸鱼，这就是铁路系统內部的粤海铁渡轮。
作为铁路子弟，在八十年代想发財，便利真的太多了，陈阳觉得这些外掛不逊色於任何其他重生的金手指。
陈阳不止是铁路家属，还有铁道学院毕业生的身份，虽然还没有分配，但是已经是铁路的正式职工，所以享受一切福利待遇。货运近乎免费，一路上畅通无阻，几乎不检查行李，有这条件，陈阳想到这条路再顺畅不过了。
陈阳刚走到上船的地方，一个男人就凑了上来，冲陈阳笑笑：“你系去买汽车的吗？有批文吗？”
“不是，老哥，我去买电视的，给家里买一台，顺便帮亲戚们带一点。”陈阳摇头道。
那人一副瞭然的表情，看破但是不说破，点头道：“给亲戚带也要批文的，小弟，你知道哪儿办吗？”
陈阳故作憨厚地挠了挠头：“老哥，批文去哪儿办啊？您给指点指点？”
那人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你要是真想弄，下船直接去秀英码头旁边的琼岛外贸公司，找他们管事的麦经理。”
陈阳心里一动：“麦经理？”
那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就说是老宋介绍的，他自然明白。不过”
他搓了搓手指，意思很明显——得加钱。
陈阳会意，立刻掏出两张大团结递过去：“老哥，请问您是哪个方向的？”
老宋摆手，假装拒绝：“曖，我不是说我要，我意思是麦经理那儿规矩多，一台电视收五块钱手续费，但批文绝对是真的，盖的是正经外贸公司的章。我么，嘿嘿，以前和你一样，是铁路局的，现在专门介绍倒汽车的人喝和外贸公司的人对接，你以后要有啥事，想要啥都能隨时找我。”
陈阳秒懂，这就是一个掮客。不过他掏出去的钱，自然不可能再收回去。
老宋笑眯眯把钱装进口袋：“你回来的时候，我可以帮你沟通一下，掛个设备押运员的名头。到时候用帆布一盖，直接拉到火车站去。我给你盯著，保证安全帮你送达。”
“谢谢老哥！”陈阳点头道。
老宋摆摆手：“赶紧上船吧，记得到了琼岛別乱跑，最近查得严。”
陈阳登上舷梯，给他安排的房间在轮机舱旁的小单间，是船员才有的待遇，居然还有个小淋浴间，陈阳放下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