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璇的质问掷地有声。
孙玉珍等人脸色涨红如猪肝,眼神躲闪,有人尷尬地快抠出另一个红星厂了。
汪璇深深看了她们一眼,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陈阳在办公室展开《中华工商报》,头版头条如惊雷炸响:
“《中央联合调查组抵琼,百人精锐彻查汽车走私!》”
陈阳苦笑著放下报纸:“游走边缘的日子…到头了。”轻嘆:“老宋啊,麦经理啊…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好在,自己似乎也不需要用这条路线了,毕竟在这个野蛮成长的年代,任何时机只要把握一次就够了,剩下的脚踏实地按部就班即可。
红星给了陈阳这种自信。
厂门之外,林城乃至更广阔的地方,红星方便麵的红色包装袋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为日常风景。
曾经占据方便麵唯一市场的上海益民,那绿白相间的包装已然黯然失色,被鲜艷的红星取代。
大街小巷,从乡镇供销社的货架,到城市百货光鲜的柜檯,再到城乡结合部的小卖铺的小摊子上,占据绝对c位的,全是那抹红星!
三鲜伊面的包装袋堆成小山,供销社主任们见面聊得最多的,是“今天红星又补了多少货?”“月底指標超额多少?”
最让陈阳感到一丝荒诞的,是铁路系统!
当初他威逼利诱从程段长那里撕开的口子,如今已成了铁路內部自发的拥躉。
何段长和赵科长那点最初的不情愿早就被实际收益砸得粉碎。铁路系统工会甚至跑来主动要求增加订单,方便麵成了铁路上的首选。南来北往的绿皮车上,处处都有泡开的红星方便麵散发的浓郁鲜香。
等四十年后,红星方便麵的味道將成为八十年代中期中国铁路线上最典型的味道之一。
採购科的电话几乎被打爆,各级小站都眼巴巴地等著增加配额,红星方便麵成为了贯穿千里铁轨的硬通货和刚需。
说实话,也就是红星的火爆和肉眼可见的未来,汉东省和林城市才敢放手一搏的豪赌。
红星厂的招工启事发出去以后,汪璇第二天上班被嚇了一跳,还以为有人来闹事呢。
厂门口黑压压一片!
仿佛整个林城待业的、想换个好活计的、甚至周边县乡听说红星厂名头的人,都涌到了这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嘈杂的声浪几乎掀翻了天。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工装的,穿打著补丁土布的,手里都紧紧捏著一张薄薄的纸片,眼神里混杂著渴望、焦虑和一丝侥倖。门卫和另一个临时抽调来的小伙子声嘶力竭地维持秩序,嗓子已经劈了。
“排队!都排队!別挤!”
“后面的!表拿手里!等叫號!” “红星招工啦!机会难得!都別乱!”
汪璇被这阵仗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厂子要扩招三十人,但没想到场面会如此失控。
她定了定神,想起陈阳交代的招工事宜。程伟那边还在为產能焦头烂额,张卫国又去了京州,这摊子事
汪璇深吸一口气,拨开几个试图往前挤的人,艰难地走向办公区。怀里抱著刚从各个报名点收集上来、已经摞成小山的第一批登记表,足有半人高。
推开厂长办公室的门,陈阳正坐在桌前眉头微锁,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汪璇和她怀里那堆登记表。
“厂长,这是初步符合条件的登记表,还有还有好多人在外面等。”汪璇把登记表小心地放在办公桌旁的空地上。
陈阳也被这么多报名表嚇了一跳,问道:“基本要求都跟他们说清楚了吧?年龄、身体、文化程度?”
“都说清楚了,门口贴了告示,也口头强调了。”汪璇连忙回答。
“人多了,是好事,说明红星这块牌子硬气。”但人多,眼就杂。招进来的人,是给红星添砖加瓦,还是添乱,就看你筛的够不够细了。”
汪璇感觉肩上的担子又沉了几分。
陈阳有点头疼,说道:“不用什么事都拿来问我。你看了,觉得这人行,踏实,就把他名字圈出来。你觉得这人看著就浮,手高眼低的,就划掉。初步的面试名单,你定下来拿给我看一眼就行。”
最后一句,是放权,更是沉甸甸的信任:“招工是大事,但也得有人担起来。现在,这事归你管。定了谁,后续怎么安排、培训,你都得心里有数。”
“是,厂长!我明白了!”汪璇用力点头。
回到临时辟出来处理招工事务的小房间(原先是间小仓库),汪璇关上门,將外界的声音隔绝。房间里只剩下她、一张旧木桌、一把椅子,以及桌上那两尺高的登记表小山。
陈阳其实没当回事,就招几个工人么。但是汪璇却觉得自己担子沉沉的。她怕选错人,怕辜负了陈阳的信任。
她动作很快,目光如扫描仪般扫过每一份表格的字跡和填写完整度。字跡潦草如鬼画符,名字都认不全的?毫不犹豫,红笔打叉!这种人,干活多半也马虎。
表格大片空白,尤其“工作经歷”、“家庭情况”、“有何话想说”这种栏目也空著或只写个“无”的?——叉掉!连基本要求都敷衍,態度就有问题。
字跡虽然稚嫩笨拙,甚至像小学生,但一笔一划写得极其用力、极其工整,恨不得把格子都填满的?——汪璇的手指在这些表格上停留片刻,眼神柔和了些,整齐地放在右边那摞“待细看”上。
字跡流畅清晰,表格填写完整规范的?——也放入“待细看”。但汪璇心里多了一分警惕:字写得好是优点,但还要看內容是否实在。
时间悄悄流逝。
汪璇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和手腕。小山般的登记表终於被分门別类:
左边:厚厚一沓淘汰品;中间:一摞待定/需核实;右边桌面上,整整齐齐码著的,是她精挑细选出来